“可又是刺客在作乱?”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是,据魏少将军说,看当时情况,极有可能是魏四公子与几个侍卫用野香草烤了野兔,未能明辨香草是否有毒,这才中毒昏迷的。”
“仅救回他一个?”
“是,另外同行的三人已中毒身亡了!”
“怎么会这样?”他垂头低语了两句,又立马抬头道,“你速去那边瞧瞧,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后,晋寒那热汗淋漓的身影出现在了碧纱大帐外。帐中坐着的江应谋冲他举杯一笑:“夜宵好酒,已为你备妥,快进来享用吧!”
晋寒解下外袍内衫,赤膊上阵道:“你这是打算庆贺吗?”
江应谋递上酒樽,笑得清浅:“说不上庆祝,但也不得不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晋寒夺过酒樽,一口饮下:“线索断了,魏空明那小贼匪抓不着了,这还值得高兴?只是死了几个侍卫,毒了魏空见一个不省人事罢了,有什么可乐的?难道说这回刺杀的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青瓜肉片汤,最解渴降火,”江应谋盛了一碗汤,双手奉上道,“事已至此,你急也无用,先喝口汤渐渐火气吧!魏空明咱们是抓不着了,但咱们这回至少逼得他自断了一臂,你说这不是好事吗?愚公移山,非一日可成,想击垮魏氏,咱们也得慢慢来。”
“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也不那么堵得慌了。不过王上面前,你打算怎么交差?抓魏氏的小尾巴是抓不着了,而第一拨刺客又逃得没影儿了,根本无处查找,我看你这回真摊上件棘手的事儿了,”晋寒喝了一大口汤,抹嘴道,“不如这样,你就装病辞了,让那王上自己折腾去!”
“这事儿没完,还有后章。”
“什么意思?你得了什么线索了?”
“不急,先填饱肚子,让我慢慢跟你说。”
魏空见被连夜送回了博阳,大概两三日后,当江应谋随稽昌返回博阳时,听说魏空见已成了无法动弹说话的植物人了。
回到阔别了几日的杜鹃阁,江应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熏香睡个饱觉。一觉睡醒,窗外已经发黑了,他带着浓浓的哈欠翻身下了榻,口中唤道:“阡陌?阡陌?”
“公子!”小叶子那个鬼机灵推门跑了进来,“您醒了?是要先喝茶还是净面?”
江应谋盘腿在茶桌前桌下,揉了揉朦胧的双眼道:“阡陌呢?阡陌不在,蒲心呢?”
小叶子笑米米地说道:“方才太夫人把两位姐姐叫过去了,让奴婢在这儿守门呢!公子您稍后,奴婢这就给你取茶去!”
“嗯。”
小叶子飞快地出了门,刚把门关上,门忽然又被推开了,他以为是小叶子折返回来了,抬头笑问道:“傻丫头,又忘了问什么啊?”
岂料,那进来的却不是小叶子,而是魏竹馨。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下意识地拢了拢蚕丝睡袍的领子,问:“有事儿?”
“不打扰你吧?”魏竹馨缓步至桌前坐下。
“不打扰。”夫妻俩客套得像路人。
“空见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实在是令人惋惜。从前多壮实的一个孩子,如今却成了活死人。我娘说,是我们魏家杀戮太多,降祸于魏家子孙了,打算前往族地请斋半月,为空见祈福,她想让我也去,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魏竹馨神情忧伤道。
“这是你做姐姐该尽的心,去吧。”江应谋点头道。
“下月奶奶生辰之前我会赶回来,不会耽误。”
“好。”
好字一落,两人都沉默了。待小叶子送了茶和点心进来后,魏竹馨这才又开了口:“我听说,王上想要林蒲心?”
他抿了口茶道:“王上不过随便说说的。”
魏竹馨挑起眼皮看向他:“王上似乎从未向哪个臣下要过女人,林蒲心是第一个,会是随便说说?依我看,之前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才是随便说说的,对吗?林蒲心根本不会走,无论是今年秋收还是明年秋收,她都不会走,因为你根本舍不得,对吗?”
“对,我的确是舍不得。”他索性如实相告。
一抹碎了心的失望与无奈从魏竹馨眸子里飘散了出来:“应谋哥哥,你已经中了林蒲心的毒了,而且越来越深,你当真要沉沦在她与炎无畏那一点点相似之中吗?难道你从来没有疑心过她或许是谁故意安排到你身边的吗?”
“你想说什么?”他迎着魏竹馨那质疑的目光问道。
“我只是不相信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情,林蒲心谁都不像,就偏偏与你的炎无畏相似,”魏竹馨不住摇头道,“不会有那么巧合的,绝对不会。应谋哥哥,你抽身出来好好想想,把你和林蒲心相遇到至今的事情再从头好好想想,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她吗?”
他付以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垂眉斟茶道:“她可疑不可疑我心中有数。”
“这么说,你其实也疑心过她?”
“你不必在意这些,这是我的杜鹃阁,谁暗藏了祸心谁捣弄了诡计,我比谁都清楚。”
“你既然对她有过疑心,为何还要将她留在身边?你就不怕哪日她对你暗下毒手吗?”
“竹馨,我有分寸……”
“一个身中剧毒的人早已神志不清,他还能有什么分寸?”
“好了,疑心蒲心的话我不想再说下去了,只要她不想离开,她就可以永远地留在杜鹃阁,我不疑心她,没人可以疑心她。”
“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无所谓,”他带着一抹绿茶般的微笑,打断了魏竹馨的话,“倘若她真的存有异心,而我又当真死于她手,那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只当将从前种种全都还给了无畏,只当是天意如此……”
“你果真又在自寻死路了……”魏竹馨面容僵硬地喃喃说道,“仿佛不以死谢罪,炎无畏就无法原谅你似的。可她若真心疼你,又怎么会不清楚你心中的苦?你夹在炎氏和稽氏之间,既想保住炎氏又想保住江氏,费尽了心机,倘若她知道,她就不应该怪你,因为你已经尽力了……”
“可她不知道,”他轻轻晃头,“你父亲食言了,在我还没来得及赶回赫城就找了个借口大开杀戒,杀害了无畏的父王,逼死了无畏的母后,最后还编造瞎话说我不会再回赫城,我已赶往博阳与你双宿双栖了……我没有那个机会……在无畏跳下城楼之前告诉她真相,你又凭什么怪责于她?”
魏竹馨的脸色更僵了,且泛起了白纸似的白。
“别再质疑我和无畏之间的感情,不是因为你爱我更多,所以有资格指责她不够爱我,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日太短,还没等到我们融为一体的时候,你父亲,夏钟罄的父亲以及无畏同父异母的兄长就用卑鄙的手段让我们阴阳两隔了……”说到此处,他微微有些愤怒了,“你应该管好你自己竹馨,而不是来过问我的事情。从前无畏怎样,将来蒲心怎样,那都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