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寒道:“蒲心姑娘,你先瞧瞧,可是这人?”
她故作胆怯之态,欲瞧不敢瞧。晋寒又道:“你壮着胆儿瞧一瞧,有我们在,不必害怕。”
她这才缓缓扭头,迅速地在那男子身上扫了一眼,又慌忙垂头道:“衣裳是认得的……只是那长相……却没见过……”
“歹人蒙了面,你如何认得他的真面目?蒲心姑娘,你别害怕,再仔细瞧瞧,还有认得的地方吗?”罗拔忙道。
“那眉毛……那眉毛也认得……”
“当真?既是这样,那必定就是这贼人了……”
“胡闹!”
罗拔话音未落,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便从帐外传来。片刻后,在三四个仆婢的簇拥下,一位身材娇小的年轻贵妇匆忙而来,面带愠色,仿佛揣着一心窝子的气。
这贵妇便是夏钟磬。
“这是做什么?绑了我乳母弟弟来做什么?”夏钟磬一来便声声质问开来,“疑心他是欺辱那婢女的歹人?会不会太草率了?此人跟随我多年,向来踏实沉稳,岂会干那龌龊的勾当?罗副将,拿人且得有证据,你可有真凭实据?”
罗拔道:“那他浑身湿透,躲在山坡后面烤衣裳怎么解释?”
夏钟磬垂目喝那男子道:“还不好好跟罗副将解释?”
那男子慌忙说道:“小的是贪那一园子樱桃甚多,想翻墙入内偷一两把,谁料那园中大犬十分凶恶,小的吓得不轻跌下墙头,摔了一身泥狼狈极了!小的怕给人笑话,这才把自个从头到脚地洗了一遍,生了堆火儿在那儿烤着,谁料还没烤完,罗副将就把小的抓这儿来了。小的实在是冤枉啊!小的就想偷摘些樱桃,没干别的呀!”
她心里冷笑,多粗俗简单的借口啊!不愧是夏钟磬手底下的人,编借口从来都是顾头不顾尾的!
夏钟磬斜目鄙夷道:“罗副将听明白了吧?”
罗拔又道:“蒲心姑娘说认得他的衣裳,认得他这双眉毛,这又怎么说?”
夏钟磬目含冷色,轻轻扫过她的面庞,傲然道:“那一身红褐色衣裳谁家没两件?回去翻翻,指不定罗副将你也有。再有那眉毛,她果真看清楚了?受辱之时必定慌乱不堪,她瞧清楚了没瞧清楚,她自己都不知道吧?单凭这两点,怎可说我乳母的弟弟就是那歹人呢?”
罗拔一时竟无话可驳,略显尴尬了。夏钟磬见没人说话了,面浮轻蔑之笑,拂袖吩咐道:“不耽误你们找真凶了,人我带走了!”
“慢着!”江应谋抬眸道。
“江公子,还有何疑问呐?”夏钟磬有些不耐烦道。
江应谋挪转目光,望向她道:“蒲心,我问你,你与那歹人可有过抓扯?”
她道:“有,挣扎时,曾向那歹人抓过几下,但不知有无伤到那歹人,另外……奴婢也曾踹过那歹人腰上一脚,可当时慌乱得很,奴婢记不清楚踹的是哪边了。”
“扒了他。”
这三个字刚从江应谋嘴里冷冷迸出,那男子全然慌了,竟有想反抗罗拔之意。罗拔当即一脚踹翻了他,抓住他后领用力一拉,一身红褐色的皮儿便给扒了下来,左腰上那块红中带乌的痕迹立马呈现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罗拔将他翻了个身,又在他胸口和右手肘处找着几处新鲜的抓痕,高声质问道,“说说,这些抓痕又是从何而来的?难不成这也是巧合?我们这些人身上,个个都有两处?”
夏钟磬脸色瞬变!
抓痕是眉夫人,也就是她的表姐齐玉眉在挣扎时所抓,腰间那踹痕自然就是她解救齐玉眉时所踹。她把整个故事颠倒了,把表姐变成了仗义相助之人,把自己变成了受害人,这样做不但可以让表姐远离被人欺辱的谣言,也能让那个凶徒和幕后指使哑口无言,自食恶果。因为夏钟磬再笨,也不会允许凶徒当着这几个男人的面儿说出真相,而这个凶徒,无论说什么,到最后都是死。
“罗拔!”晋寒忽然高喊一声。
一道剑光闪过,一股鲜血喷溅而出,秋心惊叫着扑进了她的怀里,她也垂下头,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罗拔的剑快得如闪电,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时,那凶徒就已经一剑封喉了!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心口堵得慌
“弟弟!”夏钟磬背后的那个中年妇人噗通一声跪下,惨声高叫了起来。
而夏钟磬,她不必抬头去看也知道,这女人必是一脸猪肝色,仿佛被人抽过十巴掌似的,僵硬如泥了吧?其实她也没想到,晋寒会这么狠,直接让罗拔把那人给杀了,丝毫没给夏钟磬脸面。
“你……”夏钟磬气不成声!
“弟妹,你知道她是谁吗?”晋寒指了指她道,“她不单单是个婢女,也是在安家村把应谋救回来的恩人。你手底下的人对应谋恩人图谋不轨,难道你还觉得这人可留?空明,你说呢?”
魏空明脸色看似平常,但笑容已夹复杂:“晋寒哥此言甚是。这人就算晋寒哥不杀,我也会杀,怎能叫应谋受这样的委屈?只是这样的一个贱奴,何须罗拔兄弟动手,下回留着让兄弟自己处置好了。”
“空明……”
“你还好意思在这儿留着?”魏空明变了语气,抬眸训起了夏钟磬,“瞧瞧你是怎么管教你手底下这些人的?速速抬了出去,看着碍眼!”
夏钟磬憋了一脸紫色,拂袖怒去。
血污被浓浓的调和之香熏散时,帐中仅剩下了江应谋,晋寒和陈冯三人了。江应谋双手十指交叉,撑于额前,从刚才魏空明离开时就一直沉默不语。
“应谋……”
“为何没告诉我?”他冷冷地打断了陈冯的话。
“你说无畏公主表姐的事?”
“这两年我虽未回过博阳,但你我时有书信往来,为何没跟我提过这事儿?”
“应谋啊,你该明白的……”
“是不是我爹或者我爷爷不让你说?”
“他们这么做也只是不希望加深你与魏家之家的矛盾,不想你与魏家丝毫情分都没有。再说了,即便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魏空明把齐玉眉作为战利品带回来留在身边,名正言顺啊!你还能管到他身边去?”
“情分?哼!”江应谋缓缓放下双手,目光幽冷道,“我和魏家的情分早就断了,别跟我说什么情分!他把无畏表姐带回到博阳,放在我面前糟蹋,他对我有过半点兄弟情分吗?”
“要不然这样,”晋寒插话道,“想个法子把齐玉眉送出博阳?”
“你可别在这儿添乱了,少将军!”陈冯面呈忧色道,“我这儿正劝着呢,你还火上添油了?让应谋跟魏空明闹起来,这事儿谁能捞着半点好处?”
晋寒瞟了一眼满脸阴郁的江应谋道:“可你没看见他心里堵得慌吗?想憋死他啊?”
“眼下是什么时局?江家和魏家要联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让应谋和魏空明为了一个炎国女人闹起来,别人会怎么说?别人肯定会说应谋对无畏公主还旧情未忘,对炎王室仍存有念想!这话要是传到国君耳朵里头,应谋可就麻烦了!”陈冯敲着桌子激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