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仅仅?你从来不曾察觉你要的完全不止这所谓的仅仅,而是我的全部吗?你不会嫉妒,因为你已经无人可嫉妒了;你不会憎恶,因为你也已经无人可憎恶了,因为她已经死了!”江应谋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微微握起,“竹馨,我想你最好还是别再多想,除了一场浩大而华丽的婚礼,除了那个令人羡慕不已的名分,我给不了你其他,也请你……适可而止,不要再过多地介入我的生活,蒲心,我们走!”
她正欲起身,魏竹馨却先跃了起来,哗啦一声从那具古琴下抽出了一柄长剑,青笛立刻跳起,大喊道:“小姐,您要做什么呀?快放下!快放下!您可不能这么傻呀!”
“你想干什么?”江应谋仰头看着她问道。
“是不是死了就可以在你心里留下烙印?”魏竹馨双手颤抖地握着那柄剑,眼泪婆娑道,“倘若是,我此刻就可以结束我的性命!应谋哥哥,我们耽误了这么些年,难道就不能有一个敷衍得过去的结局吗?你若弃我,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倒不如死了痛快!”
江应谋垂下头,端起茶盏再喝了一口:“你们先下去!”
青笛和她只能先退下了二楼。在一楼徘徊时,她不时好奇地向上张望,到底江应谋会跟魏竹馨说些什么呢?楼上已经没那么大动静了,难道已经劝服了?
二楼上,一阵长长的沉默终于被江应谋打破了:“还记得这木楼的来历吗?”
“记得……”魏竹馨颤声道。
“我十三岁那年,眼看快不行了,连寿衣都已经备好了,我那时以为我真的会去了,便跟晋寒说,我不想与那些长辈们一块儿埋在家族墓地里,跟他们说不着话,我要一个人待着。后来,晋寒和陈冯就在这儿起了这木楼,做我的永生之地。”
“我都记得……”
“若那时我真去了,这木楼便会被烧了,然后起一个衣冠冢,孤独地在这儿看一年四季的景致。”
“我那时担心死了……”魏竹馨缓缓放下长剑,坐下来哀伤道,“我在家里不住地祈祷,祈求神灵能保佑应谋哥哥你熬过那一场生死劫。我还去捉了萤火虫,因为他们说萤火虫能通灵,可以将我的诉求传给神灵……我那时真的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我终究还是熬过来了,”江应谋凝着魏竹馨道,“竹馨,你放过这儿吧!我的打算没变,在我死后,这儿依然会是我安息的地方。”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从未讨厌过她
“可以让我陪你吗?”魏竹馨哀婉请求道。
“抱歉,我已经有人陪了。”
一颗硕大的眼泪从魏竹馨右眼眶滚出:“你说的……是炎无畏吗?”
“对,我已经有无畏了,多一个你,她会整天吵得我不安宁的。我从赫城带回了无畏的骨灰,打算在我死后与她合葬,就葬在这小木楼化作的灰烬中,所以,请你不要用你的血浊污了这儿……”
“我不信……”魏竹馨肝肠寸断着,“我不信你竟如此在意那个炎无畏!你并不爱她,对吗?你对她仅仅是愧疚而已!”
江应谋轻晃脑袋:“那你就错了,我和无畏并没有外间传的那么糟糕。”
“可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她是那么地蛮横无理,野蛮任性,她欺负你,嘲笑你,甚至还……还踹得你吐血过,到头来你竟还喜欢她?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一双黑长的睫毛垂下,江应谋回味道:“我和无畏的头两年的确是水火不容的,我们甚至连个像样的洞房花烛夜都没有。无畏不太喜欢我,但我很清楚,她不喜欢的不是我,而是这段被强迫被约束的婚姻而已。她天性率真,崇尚自由,其实这与我是不谋而合的。所以,在后来的相处中,我们的关系其实已经缓和了,我们过的也是正常夫妻的生活。”
“你真的一点都不讨厌她?”
“我从头到尾就没讨厌过她,只是旁观者加太多自己的揣测,以讹传讹,以讹传讹,就这么传出不一样的故事了。其实第一次在长风候府见到她的时候,我反倒有些好感,觉得她干净,透彻,虽有一些小瑕疵,却也不失为一块好玉,所以从我知道要娶她开始,我就已经安下心来做她的夫君了。”
“可她并不喜欢你啊!”魏竹馨心酸道。
“开始她何止不喜欢我,简直是非常讨厌,不过后来事情有了变化,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她已经开始渐渐依赖于我了。”
“或许那只是你的错觉……”
“那不是错觉,竹馨,那是我和无畏这六年相处下来的点点滴滴。若没有你的那些信,原本我们可以好好的,或许连孩子都有了……”
“应谋哥哥……”
“不必解释了,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爱无畏,她是我唯一的妻子,也是我唯一拥有过的女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应谋哥哥……”魏竹馨像只可怜的白兔似的爬了过去,趴在江应谋腿上,眼泪汪汪道,“从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可以吗?我不该听我爹的话,不该写那些信,你原谅我好吗?倘若我知道你和炎无畏是有感情的,我绝对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太想让你从炎王宫回来……我以为我是在救你,却没有想到会伤害了你……原谅我,就这一次,原谅我好吗?”
江应谋垂眸凝着她,脸色暗淡灰沉:“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对别人的夫君有觊觎的念头,这才是你最错的地方。”
魏竹馨抛下一切,双手攀上他的肩,急切又灼热地恳求道:“那就让我改过,让我赎罪,我会用我的后半生来偿还你,可以吗?”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江应谋眼神冷漠了。
“留下我,”魏竹馨眼眶红润,紧紧地贴在他怀里哀求道,“不能把我装进你的心里,至少可以把我留在你的身边,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像炎无畏那样伺候你……”
“我从来不需要无畏伺候,我们的每一次都是相互的。”
霍地起了身,江应谋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打开楼门,他一头冲进了细雨霏霏中,大步地往前走着。
“公子!”她抓上雨伞和篮子,紧跟在后面。
江应谋不搭理她,脚步变得越来越快。她小跑着跟在后面,大声喊道:“公子,还是回去吧!这雨是下得越来越大了,您会着凉的!”
着凉了的后果又是她整夜整夜地守着,她是招谁惹谁了?
直到走到那间供奉山神的茅屋前,江应谋才停下脚步,钻了进去。低矮潮湿且热烘烘的茅屋里,江应谋长久地坐在那儿不说话,眉间脸上都落满了阴郁的灰。
她不知道刚才在二楼上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两人可能吵架了,但她不在意这两人吵什么,她在意的是刚才魏竹馨在祭拜谁,似乎这个人江应谋也很在意。
“蒲心,”江应谋终于开口了,“你有喜欢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