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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心乱,王姬归来(55)

“是。”

江坎退下,她原以为江应谋会立马离开,谁知等来的却是额头上的轻轻一敲,她轻叫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神情略显无辜地问道:“公子您这是干什么?”

“别装了,你压根儿就已经醒了,你以为闭上眼睛就能骗得了本公子吗?本公子若那么好骗,称什么稽国第一谋士呢?”江应谋轻晃着手里的札记,笑容清浅,语气调侃。

“哦……原来公子早知道我醒了……”她有些尴尬。

“一个人是否沉睡,看她眼珠子就知道了。”

“这也能看得出来?”

“想知道的话以后再教你。这儿有一罐子好东西,在我奶奶的小厨房寻着的,我顺手给拿了过来,你应该会喜欢。”

“那是偷啊?”她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能这么说一位体面又尊贵,而且还不远千里给你带樱桃酱回来的公子呢?起来吧,我已经让小叶子给你盛荷叶梗米粥来了,取一勺子樱桃酱混在里面,再撒上点干桂花,你立马就有胃口了。”

江应谋走后,她喝下小叶子送来的粳米粥,又继续拥被夜读。才读了两页,窗外夜风大作起来,仿佛有一场蓄势已久的暴雨即将到来,惹得屋内异常闷热。

她略思片刻,取出那件鸦青斗篷,揣了那本从阡陌那儿借来的札记,开门出去了。

她本意是想去小竹楼那儿讨个清静凉爽,可刚在廊下走了没多远,那大颗大颗的雨珠子就迫不及待地砸了下来。一股泥土清香扑面而起,她驻足望向庭院时,发现有人立在院中那棵柑橘树下,仔细一看,竟然是魏竹馨。

雨点越坠越急,越坠越大,但魏竹馨并没有撤身离开的意思,背影安静而萧索,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大雨将至。

她带上斗篷帽,默默地走到了魏竹馨身后:“少夫人,夜雨很急,您该回廊下避雨了。”

片刻静默后,魏竹馨仿佛才回过神来,缓缓扬起头,容碎雨滴从树叶缝隙落下溅到她脸上:“下雨了……下得好……有句俗语你听过吗?春雨贵如油,没有这金贵的春雨,地上的任何东西都长不了。”

答非所问,好像这女人仍旧游离于自己的遐思之中。最近似乎都这样,明显能让人感觉这女人仿佛有些抑郁了。这也难怪,活在一个几乎不怎么理会自己的夫君面前,根本寻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又怎么能不抑郁呢?

“少夫人,您最好回房,雨只会越下越大,您既非草木,又何必等在这儿受它浇灌呢?”她道。

“屋内闷热,倒不如这儿清凉,”魏竹馨慢腾腾地旋回身子,与她平视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她肩上,“这鸦青色的斗篷真配你……你知道吗?我最不爱这样沉重浓郁的颜色,往身上一裹,仿佛隐身了起来,别人就会看不见我。但你不同,你生得秀清绢白,裹上这鸦青色,不会让你失了颜色,反而会衬得你宛如一条莲藕。应谋哥哥真是好眼光,把这斗篷赏了你,他真是好眼光。”

她感觉这女人不是在同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心内一刺

“今晚我又听了那首《箜篌引》,你知道是谁作的吗?是应谋哥哥十七岁的时候所作,那年太夫人生辰,应谋哥哥以此作为礼物送给太夫人,太夫人非常喜欢。没想到十多年后,我还能听见这首曲子,只是弹奏的人已经不是应谋哥哥了。”

“这些感慨少夫人还是回房去细说吧,恕奴婢身子单薄,不能继续陪你欣赏夜雨了,告退。”

她正欲抽身离开,魏竹馨却叫住了她,她侧身回望:“少夫人还有何吩咐?”

“咱们都是过客……”魏竹馨目光清幽道。

“什么意思?”

“无论你,我,秋心,又或者那个阮执素,在应谋哥哥身边都只是过客罢了。”

“我不懂……”

“你懂,”魏竹馨抬手轻拂着她肩上的雨滴,长眉低垂,“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姑娘,你清楚你的妹妹喜欢着你想要的男人,她拼命地在那个男人跟前展露她所有的芳华和才艺,就像今晚,就只为那个男人夸赞她一句……”

“少夫人或许有所误会,秋心对少夫人,绝没有界越之心。”

“不,”魏竹馨收手竖指,轻轻晃动了两下,脸上拂过

一丝难以读懂的笑容,“我不介意她心存界越之心,因为她就算界越了我,也得不到应谋哥哥任何真心。我只是觉得她很像从前的我,努力地想成为应谋哥哥的女人,努力地想把自己变得最美好,但没用,即便她能成为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她也无法拥有应谋哥哥。”

“为什么?因为公子已经心有所属了?”

“他似乎没跟你提过,但这不要紧,你和你妹妹爱上同一个男人也不要紧,反正你们爱的男人永远都不会爱上你们,你们就没必要争*夺爱,像两只小兔子安静和睦地待在应谋哥哥身边就行了……”

“少夫人可能误会了,”她打断了魏竹馨的话,“奴婢对公子从无他念,虽然秋心对公子感情如何奴婢不敢保证,但奴婢对公子绝不会有任何男女之情。”

“你看不上应谋哥哥?”

“世间女子都得为他一人癫狂吗?在奴婢看来,他只是一个很聪明的贵族公子罢了。少夫人,雨真的下大了,请回吧!”

她刚转身,江应谋就从回廊下冒雨大步地走了过来。目光捎带过了她,留下一句“蒲心你赶紧回房去!”,然后打横抱起魏竹馨,转身匆匆离开了。

她立在原地没动,心里仿佛被什么轻轻地刺了一下……

她能说,江应谋毫不犹豫地选择抱起魏竹馨那一刻,她内心微微颤抖了一下么?分明不应该失落的心情此时此刻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大雨中的橘树下,两个都被那男人娶过的女人,他选择了魏竹馨。

对,他应该要选择魏竹馨,因为自己仅仅是一个侍奉在侧的奴婢罢了,终究不能和那位明媒正娶的少夫人相提并论;即便,即便自己的真身回来站在那儿,自己与他的那六年也应该抵不过人家的青梅竹马吧?炎无畏,大雨滂沱,你为什么还要站在这儿琢磨这样的事情?你妒忌吗?不,你没有嫉妒的理由。

她缓步走回了廊下,却没立刻回房,而是躲进了旁边那个阴暗角落里,目光发直地盯着那一排垂直而下的雨帘。

她想,大概仅仅是因为自己也是女人的缘故,看见前夫抱起现任妻子而弃她于不顾,出于虚荣和不服气,会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舒服吧,毕竟女人都很小器。

可为什么自己还一副憋闷不乐的样子缩在这个阴影里面呢?为什么脑海里会忽然闪现出自己与那男人拥吻于寝殿内那张宽大柔软的*榻上呢?呵,原来自己与那男人还有如此香艳的记忆,若不是这场雨,大概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吧?

“怎么还没回去?”那男人的声音像梦呓似的忽然钻进了她耳朵里。她稍微怔了一下,缓缓向左转头,这才发现离她六步远的台阶上真的站着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