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双皮鞋往前迈了下,却又蓦地止住脚步,她不解,抬头一看,却微微一愣,“康剑?”
康剑脸上很憔悴,脸色也不太好,尤其那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更惊异的是,他的左边脸颊有些肿,仔细看去,还有些细微的红印,似是指甲刮的。
“阿笙”康剑也是看到她,脚步才迟疑下的,这样唤出口,心里那股痛楚越发清晰起来。
“康剑,你你不是要出去么?”嬗笙站在电梯外,缓缓的迈步走进去,迟疑的看着未动的康剑。
康剑却没回答她,反而帮她按下了她所在的楼层,然后静静的站立在她的身边,眸光炯炯的看着梯壁里反射出来她的脸,虽有些模糊,但却真实存在。
“康剑,你没事吧?”电梯上升的速度很慢,嬗笙被这样的气氛憋得难受,只好偏头去询问他。
只是这样一偏头,他脸上那细微的指甲红印,却看的越发清晰起来,联想起之前楚妙姿那泪眼模糊的样子,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呃,你是不是和楚小姐吵架了?”
康剑幽幽转头,那目光和刚才一样,却又多了些什么东西,那样深沉复杂的看着嬗笙,薄唇蠕动,虽未发出声音,却又像是有一腔的话要和她说。
“康剑你怎么了?”嬗笙不期然的往一旁稍稍挪动了些,他这样的目光,她莫名的有些怕。
“阿笙”
电梯再一次的清脆‘叮’的声响,和康剑的声音同時响起,嬗笙抿了抿唇,看着康剑的模样,不是不让人担忧的,但又觉得不安,所以,她没再说什么,走出了电梯。
只是她没想到,康剑竟然也跟着走了出来,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眸光紧簇的凝着她。
离的近了,她才终于将他眼睛里的东西看的清楚,那细细卷起来的雾,是泪?
飘渺之间,身子一痛,她被他陡然抱在了怀里,那样用力的,她甚至都听到自己骨骼在抗议的响着,她不犹豫,直接就挣扎着,可他的话,却让她瞬间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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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夜色正好,月色皎洁,只是那月,却不满。
白斜卿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浴袍,一只手拿着毛巾在擦拭着还半湿的头发,看到坐在梳妆台面前有些发愣的崔曼,他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
今晚她的情绪一直不太高,说不出为什么来,他冷眼看着,却觉得心思烦躁。
她晚饭后是坚持要回军区的,老爷子不干,说什么也让他们俩都住下,太晚了,就是回,也明天回。
她就算是态度再强硬,每次爷爷开口了,她都还是乖顺听话的,一直就是长辈眼里的好儿媳,孙媳。即便是所有人对于他们俩之间的婚姻是如何的,都心照不宣,却也都装作不知,这应该就是成长在他们这样所谓的豪门下的悲哀。
“時间不早了,早些睡,明早早起,我送你回军区。”
崔曼想说不用了,但又一想,确实不好让军区过来车,就也只好点了点头。
身后有他掀开被子的悉悉索索声响,崔曼叹了口气,从化妆凳上站了起来,绕过床尾,在另一边躺了下来,两人都是侧着身子,背对着彼此,中间留出很大的空隙,就像是这些年来,他们俩一点点拉开的距离,那么远。
“芽芽,是哪个远方亲戚的孩子?我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崔曼睡不着,又想起了那小妮子眨着眼睛的模样,心中莫名的有些慌,就像是那种饿了很久,一整天不吃东西,心脏慌的要命。
白斜卿闻言,眉心也是皱了起来,“我还真没细问,这孩子,我今晚也是第一次才见到,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孩子。”
“可能是我们都不怎么回家,这孩子东城是见过的,爷爷也说,以前没少扔在这儿帮忙带。”白斜卿倒是说得如实,他在回来時看到凭空多出来的女娃,也是一愣,不过随之话音落下,他也又意识到个事实,他和她,尤其是过去的几年,好似一年才回过白家一次的時候也是不罕见。
“噢。”崔曼应了声,过了一会儿,又出声,“斜卿,你不觉得,那孩子有些熟悉么?”
“熟悉?”白斜卿翻身过来,看着她瘦削的背脊,不解。
“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总觉得芽芽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过她确实很讨人喜欢,一点不惹大人烦。”崔曼垂下眼,想到那小姑娘跑到她面前,仰着小脸软软唤她的样子,嘴角不由的放松了下来。
“如果那么喜欢孩子,我们就也生。”白斜卿不知怎的,这样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说出之后,他嘴角抿的很紧,似乎也是不确定自己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边,崔曼背脊似乎在散发着阵阵的凉意。
垂在床侧的手指慢慢的攥了起来,他的话让她想起了她曾经的那个孩子,当時在接受这场婚姻時她很平静,因为她早就知道,她的婚姻从来不是她可以做主的,而且都最后,联姻的是很有背景的白家,对方也是如此优秀的男人,也不错,不是么。
平淡如水。
应该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她的婚姻吧,但即便是如此,在她得知有孕時,心里还是开心的。她去告诉他,可他显然和她的想法不一致,他的眼角眉梢便挂着慵懒,她才明白,他一点都不在乎。
果然,在一次他喝醉酒時,终于将那样残忍的话丢出,竟怀疑那孩子不是他的,理由很充分,他没碰过她。她当時心里冷的不像话,若没碰,那一晚她的哭喊从何而来,那床单的一朵朵血红,又是从何而来?
白斜卿手臂支撑起身子起来,皱眉看着僵在那的身子,莫名的,一团火便从胸腔里窜起,伸手还未碰触到她的肩膀,她却忽然坐了起来。
“我不太困,你先睡吧,我下楼去倒点水喝。”崔曼看了他一眼,随即说完,便掀开被子从下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白斜卿未说什么,直到她背影隐没在卧室门外候,他才重新躺回去,他也忽然想起了那个流掉的孩子。
当時他确实不信,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没碰过她,但她却眉眼含羞的过来告诉他怀孕了。
最后她流产那天,他还是赶到医院了,因为他终究是想起了那晚的新婚夜,他喝的那么醉,力道那么重,记忆模糊之间,有她一遍遍的哭求和。
他是想要阻止的,可她那会儿已是从手术室里出来,她甚至都未多停留,就那么捂着腹部,虚着身子一步步走,路过他身边時,那样淡漠的丢下一句:放心,处理掉了。
他当時虽是心中懊恼,但却对那个孩子也未有太多的挂心,毕竟崔曼这个人,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不曾在意的。
当時家中长辈追问孩子到底怎么样了時,她也只是轻描淡写不小心流掉了。如今,她当時说这话時那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还能记得很清晰。
白斜卿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没有用的事情,可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个孩子在的话,是不是也会像是芽芽这么大,这么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