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乳母抱着依旧在哭闹的小郡主也到了后花园,对付云谣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让您瞧瞧小郡主,她长得可像您了。太子殿下说,小郡主以后就是亲生女儿。”
一向清净的洛水行宫被小孩的哭闹声占据,烦得付云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冷冷地吩咐:“让她别哭了。”
乳母抱歉地说:“公主殿下,小郡主就喜欢黏着太子殿下,别人哄不好。”
付云谣不耐烦,伸出手:“给我抱。”
乳母小心翼翼将小郡主放到她怀里。
小郡主拼命地挥手推着付云谣的胸口,看着乳母嚎啕大哭,鼻涕泡直冒:“父王,我要父王。”
付云谣盯着小郡主打量了一会儿,冷冷一笑:“哪里像我,也不像哥哥,好丑的娃娃,怎么会是我女儿?”
乳母哭笑不得,众多皇子皇女中,只有付云霄付云谣继承了皇帝的倾世容貌。尤其是付云谣,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一张脸美得勾魂夺魄。只可惜,付云霄的太子妃和侧妃所出的几位郡主王子个个像妈。付云谣的身体又这幅模样,皇帝的绝世容颜怕是要断代了。
可一个大人,这样毫无遮掩的嘲笑一个孩子,实在是有点……没风度……
小郡主虽然不十分美丽,还算冰雪可爱吧。
这么想着,乳母禀道:“公主殿下,小郡主还没张开,以后会好看的。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把小郡主过继给您,以后你在洛水行宫就不会孤单了,太子殿下会经常来看你们……”
话未说完,付云谣双目圆睁,盯着自己渐渐被金黄色浸透的衣摆,表情几乎要晕厥。
乳母定睛一看,连连叫苦,小郡主居然在惹不起的小祖宗身上……拉稀了……
拉稀了……
还未等她将小郡主抢过来,小郡主用力在付云谣手臂伤疤部位一抓,双脚一蹬:“我要父王!”
说时迟那时快,付云谣尖叫着将她丢了出去,像丢一个布娃娃似的。众人救驾不及,小郡主被她一头丢进了旁边的花丛。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跑过去救人,而付云谣根本没在意小郡主的死活,她扯着肮脏的衣摆,几欲呕吐,大喊大叫:“丽妖,花罗,本宫要洗浴。”
然后在几位美男子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付云霄看望过摔得鼻青脸肿的女儿,提着宝剑,砍翻守门男子,冲进了洛水行宫。付云谣已经冲洗干净,正浸在奶白色水中闭目养神。
头发优雅地盘起,耳边垂下几缕长长的头发。柔软的手臂撑在池沿上,皮肤莹白到发光。
丽妖和花罗也浸在水里,正拿着花瓣温柔地帮她擦身。
听见声音,她头也不回,眼也不睁:“都四年不见我,哥哥何必想起我来?“
“付云谣!”付云霄脸色红得快滴血,他大步上前,先将丽妖从水里一把揪了出来,举剑刺了个透心凉。然后跳下浴池,追上正欲逃跑的花罗一剑砍翻。
赤目的鲜血在奶白色的浴池中漾了开,艳红妖娆得如放肆的火焰,将浴池变成了一汪炼狱。
付云谣呆呆地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花罗的尸身,猛地一拍水面:“他们是我最喜欢的玩具,老人家送的,你凭什么就给杀了?你不让我喜欢你,我躲开还不成么?我已经习惯不去喜欢你,你好好做你的太子便是了,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举着剑指着付云谣的心中,付云霄咬牙切齿,大声喊:“你冷血心肠么?她是你亲侄女!”
付云谣一愣,低头看着剑尖。然后缓缓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眼底的绝望的死灰让付云霄的手莫名其妙地抖了起来:“哥哥,你居然用剑指着我?”突然,她自嘲地笑了起来,“想我死,哥哥直说就是了。”
说完往前一扑。
“谣儿!”付云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玉脂阁(14)
付云谣没死,付云霄及时撤剑,没让她刺破自己的心脏。
从昏迷中醒来,和上次一样,她看见了守在床边的那抹花白头发的人影。
不知是不是儿女不省心,皇帝苍老了许多,表情疲惫,用手帕捂着嘴轻轻咳嗽着。
付云谣张口发出费力的声音:“老人家……”
皇帝大喜,飞快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儿啊,你可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孤怎么有脸见你母后?”
大概是死过一次的缘故,看见心力交瘁的父亲,付云谣没了昔日的张扬,眼泪顺着眼角直淌:“老人家,我是个很糟糕的公主,运气又差。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已经决定永远呆在洛水行宫……”
皇帝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不是你的错,是孤没保护好你。孤决定退位,然后带你出宫看天下,每天都陪着你。孤负了最爱的女人,不能再负了我的女儿。”
付云谣一愣。
皇帝拿过一个白瓷瓶,拧开瓶盖,放在付云谣鼻子下。几缕金色的气体飘出,钻进付云谣的鼻孔。
那气体一窜进胸膛,立刻涌向下半身,温柔的热量渐渐覆盖双腿,久违的暖意和痛觉在略微有些干枯的骨头中乱串。痒痒的感觉在脚底蠢蠢欲动,想动,想动……
付云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坐起身,试着动了动脚趾头,小声呢喃:“我的脚回来了!”
皇帝点头微笑。
她一把拥住皇帝,不顾红肿的胸膛大喊大叫:“父皇,我的脚回来了!”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皇帝目光阴沉:“宝贝女儿,只要你高兴,父皇可以逆天。”
走出寝宫,付云霄已经在门口守了许多天。自从付云谣受伤后,他的衣服就没换过。湿漉漉的白色锦衣直接在身上捂干,揉得皱巴巴的。头发散乱,也是好几天没梳理过了。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有些狼狈不堪。听见有人出门,他抬起惨白的脸,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皇帝。
皇帝冷言道:“她没事。”
付云霄重重地松了口气,起身就要往里走:“我进去看看她,我得看看她。”
皇帝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冷冷地斜瞥向他:“可你有事,随孤来。”
早上的天,云层黑得像随时随地要倾塌下来。越往上走风越大,凉亭上挂着的白色纱帘在风中扭曲挣扎。山下,无数凤凰花在风中翻滚,就像片翻腾在黑幕下的红云。
皇帝站在凉亭边,静静地看着山下。任凭狂风卷起衣摆,恍若悬浮在天地之间的神:“孤决定退位,由你继承大统。”
身后的付云霄急忙跪下:“父皇。”
皇帝继续道:“退位后,孤会带云谣出门游历。”
付云霄一惊,往前跪走了两步:“父皇年事已高,理当由儿臣随侍左右……”
“行了,从小你就特别懂事善良,孤还担心你太像你母后,无法成大事。现在想来,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孤也被你瞒了许久。今天没有外人,你我父子像男人一样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