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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罪界(7)

查飞白犹犹豫豫地飘过来,低声道:“ 我不想无礼,只是你脸色不好,我怕你出事。”

我愣了愣:“你……怕我寻短见?”

查飞白点点头:“不是死了就可以解脱,你看我,死后受的罪比活的时候受的罪还多。”

心头阵阵发酸,我自嘲地笑笑:“ 想不到如今会关心我的,居然是一个鬼。”我拍拍身旁,“我不会寻短见的。坐下,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查飞白笑着道谢,坐到我身旁。

查飞白说他那年回国祭祖的事被当地的军阀王大帅得知,王大帅请他进府演奏,可进府后发生了什么,他全都记不得了,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他所说的王大帅是本城非常有名的历史人物,我的手机没电查不了资料,但当地图书馆一定会有关于王大帅的记录。

“明天一早我去图书馆查王大帅的事,希望可以查到你的事,让你顺利找到入地府的路。”我对他说。

查飞白道:“我,谢谢你。你这么困难,我还要麻烦你。”

我摇摇头:“不麻烦,正好我明天要去图书馆翻翻招工报纸。”

“其实你年纪很大了,为什么不找个依靠?你人这么好,应该有很多人喜欢。”查飞白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我笑了笑:“ 没办法,以前有位大师替我算命,说我缘份皆无,更没情缘,没人要啊。”

天生无命数,无亲缘无情缘。就像凭空出现在世上的人一样,不被任何人记挂,不会介入任何人的生活,就算一时得到也会很快失去。如同一抹空气,独自活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这卦异常奇怪,大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替我算完卦后分文未收。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查飞白说。

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笑道:“是啊,是你唐突。为了赔罪,罚你陪我坐一晚上。”

那僵硬的笑容太过勉强,查飞白叹了口气,问:“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还拼命笑?”

我看着河面,鼻子有点酸。为什么老是笑呢?大概是因为妈妈的教诲吧。妈妈曾告诉我,笑容是一个人最后的尊严,面对任何人都不能失去尊严。能做到开心大笑自然最好,次一等便是皮笑肉不笑,最末等便是哭着也笑。

“不管局面多糟糕,只要还能笑,就会有新的开始。”我对查飞白说。

查飞白动动嘴唇,什么话都没说。

☆、石头店(5)

两人呆呆地在河堤坐了一晚上,直到有人到河边晨练,我才带查飞白到了市图书馆。

关于王大帅的书很多,大多是本地学者对其生平的研究。两人缩在图书馆角落里找了一大堆资料,上面都没有半点查飞白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我饿得几乎就要看不清字的时候,一本破书上一行目录引起了我的注意:王大帅与钢琴家的故事。

身旁的查飞白脸色更加苍白了。

翻开那一页,我粗略地看了一遍,唏嘘不已。再看旁边的查飞白已经白到整个身体都开始变得透明,就忘了他是鬼,安慰道:“ 已经过去了。”

查飞白一把抓住我的手:“为什么?!”

手心刚碰到我的手背,我全身的温度像是被一种巨大的力吸住一样,哗哗哗地朝对方的身体流过去。眼前金星直冒,一片模糊。一栋华丽的哥特式别墅影影绰绰出现在我眼前,模模糊糊的钢琴声正时断时续地从别墅里传出。听弹琴用指的特点,演奏者是查飞白。

于是我踩着模模糊糊的地面,推开别墅大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顺着音乐声,我找到了一间录音棚。说是录音棚更不如说是一间安静的屋子,因为屋里的录音设备只有一台留声机。

查飞白坐在钢琴旁,正对着受话机慢慢弹奏。

一曲终了,他关上受话机,门外立刻涌进来不少人,领头的正是肥头大耳的王大帅。

“哈哈哈,谢谢查先生的录制,以后王某招待客人的时候就有炫耀的东西了。”王大帅笑咪咪走上去想跟查飞白握手。

查飞白眉头微皱,握住王大帅的手,道:“这次多谢大帅招待。”

“查先生是本地的骄傲,王某能请到查先生是王某的荣幸。当然,王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王某平常喜欢哼一首小曲,能不能请查先生把这首小曲弹出来录下。”

“什么小曲?”

王大帅笑得露出了两排牙:“十八叹。”

查飞白愣住了,满脸不解:“十八叹?”

王大帅嘿嘿直笑:“王某就喜欢这首曲子。”

有人走过去,在查飞白耳边说了几句。

查飞白的脸上立刻浮起了怒意,他看着王大帅,义正言辞:“对不起,王大帅,弹这种曲子是侮辱音乐,恕查某拒绝。”

王大帅仍旧笑呵呵的,没有半点不悦:“没事没事,查先生不弹就算了,王某是粗人,不懂音乐,哈,不懂。王某还有事,查先生在府里用过饭再走。”

说完同查飞白告别,领着一干手下走了。

查飞白留在房中,接过仆人递过的手帕擦了擦手。

突然,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来,为首的副官抬手便冲着仆人的眉心来了一枪。

查飞白大惊,抖如筛糠:“你们……”

副官却不跟他废话,一扬手,其他士兵如狼似虎地扑过去,举起枪托狠狠地砸了下去。

嘣嘣嘣的闷响在房间里不断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林副官,死透了。”

副官点燃一支烟,拉起留声机上的暗红丝绒,擦干了锃亮皮鞋上沾到血点子,吩咐道:“用法师给的散魄钉处理了,扔到河里去。打扫干净,小心别弄脏大帅的屋子。”

有人不解:“ 林副官,这什么人,敢惹大帅生气。我记得上回一个妞抓了大帅一下,死得也没他那么惨啊。”

林副官吐出一个烟圈,鄙夷地看着地上:“一个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

脑海里一阵清明,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了。我发现自己仍坐在图书馆的角落中,面前摆着一大堆书。可身边的查飞白却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是去地府了么?也不跟我道个别。也好,知道自己的死因,查飞白终于能解脱了。

送走查飞白,我空着肚子在街上游荡了一天,顺便去几家商店应聘,对方都让我回家等消息。

眼看天色渐暗,肚子里只装着在应聘处喝的几杯果汁。我从昨天到今天一口饭没吃,叽里咕噜直响,走在路上双脚发软。再看街道两旁玻璃上映出的影子,白得像抹幽灵,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我厚着脸皮问路人借了部手机打给一个久未谋面的同学。对方犹豫了半天,让我等着,说下班后就来接我。于是我找到两人约定的公交车站,从下午等到天将黑,对方也没来。不仅如此,雪上加霜,傍晚还稀稀拉拉下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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