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104)
小萝莉太怯懦。谢福儿上前拔掉玉兰花,递到小孩手里,蹲□给她正了正围脖,挨近她耳边,试探:“母妃不会知道的。”
高佛佛泪水顿时止住,杏核儿大眼里满盛感激,莫名一线光彩掠过。
果然贤妃是症结。谢福儿手背被小萝莉一摁,一怔,又贴过去,只听高佛佛细弱声音飘来,听似无心:“佛佛没伤着,父皇忙,不用来椒风宫看佛佛。”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谢福儿没明白,正在这时,那边宫人跑来报:“昭仪怎么跑来这边了,贤妃换好装了,催请过去正殿。”
进了正殿,领路宫娥只说贤妃还在绾发,怕昭仪等久了,特意请进去坐着。
郦贤妃坐在玉镜台前,柳绿罗袍,搭着藕丝玉带束腰,青葱葱的,一身水嫩,长发倾斜而下。
萧充媛正在给她梳理秀发,旁边只有名侍女,见谢福儿进来,手里象牙大篦一顿,略矮身,行了个礼。
郦贤妃肩一动,有些不满动作慢了。
萧充媛转过去,继续手头忙碌,舀了罐中泥膏,糊在郦氏发根,用手轻轻揉弄。
谢福儿知道郦氏看中萧充媛的手艺,经常叫她来染发梳头。
萧充媛好歹是名册上的正经贵人,郦贤妃当着自己的面,把她当成半个下人一样的使唤,无非还是在做给自己看。
谢福儿没吭气。
满室花香发膏飘香,郦贤妃在铜镜中瞟一眼身后的萧充媛。
萧充媛迟疑一下,弯身在铜盆里净了手,领了侍婢退下去。
半晌,镜台前传来含笑声:“嗳,充媛还不回来,本宫瞧昭仪妹妹手如棉花,不知能不能代充媛帮帮本宫。”
赵宫人开口:“奴婢去喊人进来。”
“咱们姊妹欢聚联系感情的时光,有赵宫说话的份吗。”郦氏声音厉了。
当一回洗头小妹而已,谢福儿使了个眼色给赵宫人,上前给郦氏整发,抹了一手泥,还没上头,掌心的伤口猛然浸了发膏,刺得隐隐痛。
☆、第69章
“本宫眼光就是好,昭仪妹妹果真妙手,不学自通,比咱们刚刚那位祖师爷还要强。”郦贤妃笑语盈盈,眼角斜飞,开玩笑:“哎唷,还当真舒服,本宫这几天头疼得很,脑子里就像有把锯子似的,被妹妹这么一敲一揉,气血都活了……本宫要用顺了,可舍不得还了。”
当昭仪还是女官能调来调去?赵宫人嗤声,亏敢说。
谢福儿下头俯在郦氏颈边,顺她的话:“贤妃姐姐脑子里装的,怕不是锯子。”
郦贤妃镜中的脸刷了一层蜡,正要发作,萧充媛出来了,接过谢福儿手中膏剂:“外面有事耽搁了,有劳昭仪,让妾身来弄吧。”
谢福儿洗净了双手,退到后面。
郦贤妃吞了谢福儿的一口鸟气还没反诘,眼看萧氏鼠胆子,这么快就跑出来怀自己好事,分明是不敢太得罪谢福儿,指桑骂槐:“什么事?本宫这边就是大事,做一半就撒了手,人都不见了,一群死鬼在外头也不知道忙什么。”憋到这会儿已经攻了心,拿起梳头的的青玉栉,砰一声,磕在镜台上。
萧充媛正在镜台上整理余下物事,手没避开,生生被那青玉栉的密齿磕到手指,痛得逼出眼泪。
郦贤妃讪讪丢了梳子,懒懒散散,全没愧疚:“眼睛没长似的……来啊,给充媛瞧瞧。”
萧充媛咽了眼泪,不吱声气,被宫娥搀到一边坐下,忍痛指挥宫娥给贤妃把头发洗净抹干,编绾发辫。
谢福儿瞧不下去,俯身一拜:“瞧今天也不是个好日子,赏舞就留着以后吧,日子还长。”
郦贤妃叫她来就是要摆个样子她看,叫她别得意忘形,没忘了宫里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这会儿见萧充媛伤了手,摆摆手,厌恶说:“去吧去吧。”
走出椒风宫外,谢福儿背后有人喊住自己:“昭仪慢行。”
谢福儿回头,见萧充媛小步追过来,停了步子,跟她走到墙下廊檐边。
萧充媛颊上泪痕早拂了去,倾身一俯:“今天失礼,昭仪可别怪罪。”
谢福儿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晓得她事事遵从贤妃:“充媛为免本宫被人为难,自伤身子,这份好意,本宫明白。”这萧充媛刚才哪儿是来不及避开手,是故意将手送给贤妃磕,闹出动静。
萧充媛见谢福儿看出,目光一闪,也不敢自揽功劳,声音压如蚊呐,凑到耳边:“免去贤妃和昭仪之间纷争,妾身也能少受夹心苦,受些小伤值当。更何况,有人临走前交代过,叫妾身在深宫尽量照拂昭仪。”停了一停,“昭仪如今是大红人,照拂就万万不敢,但遇着事,妾身定当倾力帮衬。”没指名道姓,可谢福儿明白了那人是谁。
萧充媛是太子外戚家的女儿。
这临走前交代的人不是刚刚离京的太子还有谁。
这高长宽,人是走了,怎么还像是活在他眼皮底下呢……
萧充媛跟其他宫人一样,知道她晋位前跟储君那些流言,毕竟是深宫老实妇人,这会儿有些拉皮条的惶惶不安,不敢多说了。
她是打着替贤妃送客的名义出来,不好呆太久,覆在谢福儿手背上轻拍两下,正要告辞,却见对方手一缩,眉头蹙起来。
“昭仪怎么了?”萧充媛讶问。
一拍,震疼了手心伤口,谢福儿没多说,瞧出萧充媛赶着回殿内,说:“充媛长久这样,也不是法子。”
萧充媛明白她在说自己墙头草,脸一红,难得透出几分叫人动心的颜色,强颜笑:“资质平凡的人,在宫里除了仰人鼻息,借人家的瓦檐遮风挡雨,还能怎样?我没贤妃的资历,没中宫的权位,更没昭仪福分。惟独太子是我娘家倚仗,现在连太子都不在京城了,宫人们瞧我的眼光,更不比以前。贤妃能继续留我在旁边,我已经该庆幸了。”
萧充媛刚刚转身进殿,谢福儿回头一望,朱色殿门门后有个熟悉小人影儿探出头,旁边有宫人看着。
高佛佛眼巴巴盯着自己,像在目送,被保姆催了半天才勉强回去。
赵宫人笑说:“小孩儿家还挺感念恩情,这会儿就喜欢上昭仪了”
谢福儿琢磨:“赵宫,安庆公主先前对着本宫最后那话,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小孩子家,糊里糊涂,想着什么信口说什么,能有什么意思。”赵宫人回应。
谢福儿心里豁然开朗,这小女孩儿才不糊涂,四岁大而已,已经深谙宫里夫人们的关系,晓得自己风头旺健,还懂得借力打力,找自己求助呢。
腹黑小萝莉一个。
谢福儿头一偏,在赵宫人耳边耳语几句。
赵宫人听得心惊,却还是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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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远条宫,谢福儿手还在隐隐作疼。
疮面不大,血一路回来都凝干了,但是不知怎么,钝疼一抽一抽,还挺厉害。
赵宫人差人叫了个医女来上药,用纱布把她一只手掌连着腕子包得像个粽子,弄得像是断了一条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