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140)
谢福儿看了眼赵宫,忽然没了瞌睡,起身出去院子外,坐到木棚架下看书,没看几页,眼皮打架,盹了起来。
睡沉了,大脑皮层底下就开始不安分,尤其又刚刚收到苏娃封位的信儿。
明知道是午后一场梦,谢福儿对于自己能够做出这种梦还是羞恼。
皇帝背对自己,侧着半边脸,褪滑下半边龙袍,露出香滑半肩,迷蒙着眼睫,叉腰摆胯,风情万种地唱着某老牌艺人成名曲:”我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
她手上还拽着书皮一角,不知道哪里来的恼怒,一把甩过去,正中他侧脸:“鬼才回去!去死吧你!”
皇帝捡起本子,瞅了一眼封面,嗤了一声:“谢福儿,你又在看小黄书,别当朕不知道,你成日躲着看那些郎情妾意私定终身、细节描写得露骨完全不掩饰的下作话本子,还套着女戒女则的皮套!朕知道了都不说,你看看你看看,朕对你多包容啊,要是别的女人,四肢一缩窝在胸前滚都要滚回来,你还给脸不要脸推三阻四!”
谢福儿反诘:“小黄书怎么了,小黄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马赛克是人类发展的绊脚石!没有我小黄书的甘于奉献符合人性,哪儿衬得出你女戒女则的高贵冷艳?我就不回,就不回,对不住呐您,我不是别的女人,您去找合您心意的那些个别的女人啊!反正这种女人,在您领导的万里江山里多得很!”
皇帝丢开书,撸袖子:“你这是要逼朕使出伏虎十九掌?”
谢福儿嘲笑:“什么伏虎十九掌?哪儿来的山寨?要过版权了吗?”
皇帝勃然大怒:“朕要什么版权?天下都是朕的!朕抄他的是给他面子!你把那原版的作者给老子叫来!”
谢福儿愤怒了:“你太没节操了!”
皇帝虎目一瞪,袖子又撸上去一寸:“欠抽吧你。”
谢福儿自恃在梦里,叉腰作死大笑:“有本事抽死我啊!”
皇帝就等她这一句话,几步跨前,掀起袍子喜滋滋:“好,朕满足你这个心愿。”
后面场景不单少儿不宜,成人也不大宜。
就在破关失守一刹,谢福儿顺手抄起一把剪刀(不要问剪刀是哪里来的,这只是个梦而已……),手一下滑,顺着那一条白花花的擎天大柱一合剪,顿时白光一闪,啪叽一声,鸡飞蛋打,根断茎裂。
怪了,谢福儿没听见惨叫,再一看,皇帝举起手摊在谢福儿眼皮下面,哭丧着脸哀怨:“谢福儿,你看看,多好的蛋啊,都糟蹋了!”
谢福儿一看,一手淅淅沥沥的蛋黄,突然就一下子惊醒了。
这场泄恨梦做得太离谱,谢福儿睁开眼还没回神,再一定睛,面前的青石墩子上坐着谢夫人,痴楞楞看着自己。
谢福儿揉揉眼,睡意骤消了,坐直了:“娘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声,赵宫呢?赵宫!”
谢夫人盯着女儿:“别叫了,我叫她下去了。”
谢福儿见谢夫人脸色不好,怕她又犯了病,正要起身跟她进屋,谢夫人眼眶红红,哽咽着开了声:“福宝啊,你其实特别喜欢那老小子对不对?娘不该阻止你回宫,不该教你逞小性子。就算是天子,就算你是后宫的夫人,你跟他跟一般男女又有什么两样,哪有娘撺掇女儿跟姑爷赌气的?娘真不应该啊,你还是回去吧,回去了有什么事儿,一件件摊开,好好解决。”
谢福儿站起身来,大叫:“来人啊,来人,快叫大夫来!”
谢夫人把她嘴一捂,拉下来:“哎,瞧你这孩子,娘没犯病!”低了低声音,泫然欲泣:“娘刚听你说梦话,在叫圣上的名字,你是个什么性子,娘还不清楚么。娘总说你不适合当后宫妃嫔,比不过别人,并不是因为觉得你比别人缺一门,而是明白人家能当妃嫔位置是门活计,能放能收,就像是铁杆子做的,雷击不穿,水浸不透,你却不能……别跟娘犟嘴,要是你真是个冷情铁心的,你那天早就顺着胥不骄的意回宫了,”停了一停,抹了一把女儿脸蛋,“今天听到宫人被封位的信,你也不会做个梦还要……”摊开手掌,放到谢福儿眼下。
午后阳光照在谢夫人手心,反射出一圈晶莹透亮的水迹。
谢福儿没做声。
“福宝,你要真喜欢老小子,就趁自己跟他都还有精力的时候好好把握着。你娘跟你爹这么些年,老家伙也时常把我气得不轻,到头来,还不是好好的。”谢夫人摊摊手。
用爹娘的恩爱来比较自己跟宫里那人,真是越比越说不出的可笑,谢福儿凝住谢夫人:“爹爹跟娘再怎么吵闹,有没有不信任娘,将娘放于险境当祭品过,有没有用女人来激怒过娘?女儿只知道,爹在荣淑长公主逼迫时,就算是插上翅膀也得跑,在皇上赐婚时,宁可跟娘一起共赴黄泉。女儿想过了,女儿不能坐以待毙,顺着他的心意过,他如今对我正热络时也就这么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权态度,等兴致过了,女儿就跟郦贤妃差不多了,郦贤妃还有个儿子呢,蒋皇后还有个凤印呢。我有什么?他是天子,女儿不能对他有任何要求,他没法子改,女儿却能改。”
这话听得谢夫人有点儿犯哆嗦,最后一句怎么琢磨怎么瘆人,这女儿从小到大就是个出格的,舍不得管,也管不住,现在更像是有什么想法。
谢夫人有点儿紧张,肚子里登时就像有把小锤子在敲,一收一缩的停不下来,捧着大腹嗳哟起了身。
谢福儿慌了,叫来家里婢子和赵宫人,把谢夫人送回了主院那边。
一进屋还没站定,谢福儿就觉得裙摆子被什么打湿了,再一看,谢夫人破了羊水,连忙叫人去唤稳婆来府上。
谢夫人不生则已,这一下子受了刺激,说生就生。
幸亏临产前谢太傅按着惯例,早就约好了稳婆,是京城有了名的老手,专门给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接生,又叫助产的几名妇人搬到了主卧隔壁住下临时好传唤。
这会儿虽已经是下午,但谢太傅还没回,不在府上。
太子事发后,皇帝虽没急着马上将亲儿子扶上储位,却明显把赵王当做接班人在培养。
谢太傅这几年本来算是闲职人员了,朝上议一议国家大事,散了朝除非皇帝留人开会,一般就是拍屁股走人了,近来却领了皇命,重拾旧业,成了皇室子弟的教授,与几个九卿老儿下朝后还得轮流着去御书房,给赵王讲学。
赵王年纪小,性子傲,又是个对上对下两套嘴脸的,见父皇拿自己当未来储君的道儿上引,在宫里的姿态也逐渐放高了,对这些老师并不算谦卑,因为贵妃的缘故,尤其针对谢太傅。
今天正说到一半,赵王又挑了几个刺头,故意说不明白,请谢太傅重复了好些遍,还不停地中途打断。
谢太傅是个好脾气,重复第八遍时,连旁边几个同僚都看不下去了,捋胡子暗气,小毛孩儿一个,还没成储君就懂得公报私仇,以后真当了皇帝那还不杀干净异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