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154)
苏娃锲而不舍,这一回是寻了天子的薄弱处见缝插针,恐怕难得再有下次,不洗尚有一线机会,一洗就什么都完了:“怎么敢叫大人欺君?照程序做就好,只是中途过程如何,就是大人说了算。”
侍寝过后,不留子自有一套专业手法,哪个步骤缺失一点,或者清洗不干净,免不了会有漏网之鱼,贾内侍心思一动,退玉的手滞了一滞,却还是犹豫。
苏娃论古说今,提示:“前几代的武宗皇帝就是这么得来的。”
武宗的生母本是皇后身边当差的宫人,娘家父姓季,一夜天子在中宫醉酒,糊里糊涂把季氏宠幸了,事后皇帝不喜,叫人给季氏洗去残留。
当时的皇后生不出儿子,又不愿意将几个已经懂事了的皇子继在膝下,表面上不忤逆皇帝旨意,却暗中指使人给季氏“去子”过程中动了手脚,留了残精。
也是季氏有福,没洗掉皇嗣,一次中标,一年后诞下皇子,皇后抱了过去当嗣子养育,又叫外戚朋党予皇帝送风,说这皇子用药洗都洗不掉,有真龙天子之命,说动了皇帝的心,将这皇子架为储君。
武宗能得皇位虽然与被皇后抱养密不可分,但这经历叫其人出类拔萃于一干皇子之中,也是个大助力。
贾内侍见她拿自己跟武宗亲娘季太后比,心思更是一动,却故意笑了笑:“小小御女,拿自己跟季太后比?”
苏娃轻巧婉转:“季太后当年不过是个没品没阶的宫女,还比不上我这个御女呢。武宗即位后,尊封亲母季氏为皇太后,母子两给当年落子洗浴的宫人们加俸进阶,笑称他们是‘保皇党’,世代永受恩赐,一时叫数人鸡犬升天,也算是一笔传奇,我要是能有季氏一样的福气,到时只会比季太后更加善待恩人。”
贾内侍好财,短期的财货这些年收多了,奇货可居的压箱宝贝却还是头一次碰到,积极性燃起来了,这是一票长期买卖,要是成了,哪还看得上个各殿夫人那些小打小闹的进贡,自己就跟古时的吕姓商贩丞相一样了,权衡之下,笑起来:“请进去吧,时辰不早了。”
苏娃见贾内侍默认,手覆上肚,只能赌一把看争不争气了,又说:“还有一件事劳烦大人。”
贾内侍料不到这个苏氏看似忠厚温憨,心眼比莲蓬孔还多:“还有什么?”
苏娃细语叮咛:“这事大人可别失了口,尤其对赵王。”她是元泰殿荐给天子的,满宫上下都知道她是赵王的人,这贾内侍对别人是不敢放出半点风的,但要是哪天为了邀功,或者兴起了,跟赵王说漏了嘴,又是一笔麻烦。
她受赵王提携,可又知道赵王绝不会让自己自作主张,尤其这种故意保留子嗣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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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过后,皇帝总觉着一颗心闪闪晃晃,不得安稳。
做贼心虚的后遗症就是,他几乎忘了玉佩那茬事儿,一心地想叫谢福儿快些点回。
回来了继续过日子。
这日在建始殿批折,胥不骄近身服侍,几个内阁大臣作陪。
皇帝停住笔,捏捏隆准:“不骄啊——”
“老奴在。”
“你说,贵妃要是知道了苏御女那事,会怎么想。”皇帝虚心试探。
众内阁老臣屏住呼吸,虽说下了朝,毕竟有外臣在,天子唠嗑起內帏家常,又是前段日子被他们群谏送去行宫的贵妃,大伙儿也不知道听还是不听,个个偏过头去。
“依贵妃气性,该是不好想……吧。”胥不骄老老实实。
皇帝怅然,摇摇头:“朕这是气数已尽了啊。”
这话一出,大臣们再不能装听不见了,天子气数已尽,他们还能有气么,大惊失色,趴在地上,屁股翘老高:“圣上这是说哪里的话,圣上是国之根本,社稷福祉,万碎万碎万万睡的!”
皇帝垂下龙头:“朕睡个女人而已,天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正常的事?朕却还惦着另个女人,心里犯怵,你们说说,这还不叫气数已尽?”
内阁都是皇帝的近臣忠臣,大伙儿不能叫天子这样妄自菲薄,自毁圣誉,痛哭流涕:“圣上切莫这么说,不如早些将贵妃接回来,圣上就不会多想了。”
皇帝抬起头,眼睛一亮:“这可是你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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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仓宫这边,京里来了信,是高佛佛托人捎来的。
笺上第一句就是歪歪扭扭的:大事不妙。
高佛佛秉着负责任的态度,事无巨细报告了地点时间人物。
彼时正是晚膳期间,贤志达手举信笺,立在餐桌边的谢福儿身后,一字一句地翻译兼诵读。
因为是公主亲笔所书,非不让别人代劳,为免错别字贻笑大方,辱没公主威严,信中不会的字多用圈圈叉叉代替。
“……余于宫宦口中得闻,乙圈年九月初十夜圈时末至叉时初,苏圈女陪父叉办公,后换男装,父叉于建始殿后室圈叉苏圈女,其后贾老阉入内录圈史……”
贤志达生怕贵妃听得郁闷,中途停了一下,劝:“苏氏既然被擢御女,怕是难免这一天,而且公主在信里后头也说了,那夜之后,皇上再没召幸过苏氏,怕就是图个一时乐趣而已,就像两个郦宝林,几日风光后,还不是束之高阁?”
还没劝完,贤志达见贵妃玉背一挺,丢下碗筷,抽噎起来:“我撑不下去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呜呜呜。”
贤志达后悔说过了头,又恨极了苏娃,竟叫自家贵人伤心到这地步,铁定跟她没完,正要甩开信去安慰,见赵宫人上前,蹲下/身子给谢福儿抹了两把油嘴,心疼不已:
“撑不下去就不吃了哈,都吃了三碗饭和两碗汤了,何必再撑呢?咱们不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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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也不是真没反应,主要是这档口实在是没精力管。
前些日子没什么感觉,这些日子完全不能见到吃食,严重起来看见白水都觉得上面漂了一层油花,偏偏肚子又禁不住饿,总像是饿牢放出来似的,只能逮着恶心劲稍好些的缝隙猛吃,撑破了肚子也得吃。
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食物近在眼前,但永远拿不够的状态。
她觉得再没比这会儿更痛苦的时候了,娘怀孕时竟能上蹿下跳,简直不可思议,人比人真是气死人……现在简直是她的世界末日。
这种情况下,离宫前跟皇帝那口气早就不记得了,更管不了那老*又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他就是玩双飞打野战夜御百女,也抵不上自己痛痛快快、不犯恶心地吃一顿饭。
赵宫人医术不算精,亏得离宫前临时抱佛脚,啃了几本妇科书,当差久了养了一双巧妇手,暗下开小灶,煎煮各类安胎食材,又懂些孕妇禁忌喜好,倒也把贵人照顾得平平安安,安慰:“头几月都这样,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不管怎样,有了这些折磨人的反应开始,谢福儿才感受到真的是有个生命生了根,她的目标也大大偏离了轨道,就是保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