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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妾(23)

徐卷霜最初是注视高文挺拔的背的,但不知不觉的,她的目光就往右下移了,移到高文提着水桶的手,定定地瞧。她瞧见他的手掌宽厚,手背有青筋,似苍原上的河流。高文握住水桶提手的右手,某一刻松了些又攥紧,就是这一下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徐卷霜心念自然而然的一动。

她禁不住想象:要是握一握这样一只手,该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等等!她不是已经握过几次了吗?!

徐卷霜回过神来,自己捂嘴低咳了一声。为了缓解尴尬,她放眼去找广带。谁知广带是一位十分称职配合的丫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院子里任何一处都望不见她的踪影。

这世上突然变成只剩下她同高文两人。

高文比徐卷霜走得快一些,他先进的厨房,将提到目的地的水放下,然后站在那里抿着双唇等徐卷霜。

徐卷霜后至,倾身向高文道了一声谢:“多谢国公爷。”

高文点了下下巴,算是收下徐卷霜的道谢,他连嗯哼都没有嗯哼一声。

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就面对面站着,站了一分多钟,徐卷霜恍觉浑身都麻,就蹲下来生炉烧水。

高文看她在自己身边忙活,他却伫在原地没事干,高文一下子就莫名紧张了。

高文思来想去,没啥话好说。直到他瞧见徐卷霜将水壶上炉,才终于找到话讲。高文指着烧水的炉子,开口打破沉寂:“风炉。”

说完他大卸一口气。

徐卷霜皱皱眉:难道在高文眼里,认为她连风炉这种常物都不认识?

徐卷霜的声音就没含笑了:“是,风炉。”也许是为了表明自己知道这是风炉,她又多说了一句:“炉面上画有巽离坎三卦,正是风炉。”

谁料高文一听反倒吃惊:“难道这三卦还有什么名堂?”

他一直以为这些炉面上的东西都是随便画上去做装饰的。

“自然有了。”徐卷霜眼睛盯着风炉,防止水过炙或者过凉,那样沏出来的茶就不好喝了。她嘴上同高文解释:“巽主风,离主火,坎主水。风能兴火,火能熟水,故备这三卦。”

高文听完点头,又没话了。

两人就静静听着炉内火苗噼里啪啦地炸,有点像他们的心跳。过会又听见水气将壶盖掀得轰轰直响,也像他们心房不断敲击的声响。

当然这是水沸了。

徐卷霜伸手就欲将水壶提下来,高文站在旁边提醒她:“当心烫。”

也许只是礼貌的一句提醒,徐卷霜却听着手不烫,心烫。

徐卷霜摆开她昨天就同广带翻出来的,已清洗干净的茶具,开始沏茶。也许是一如既往的习惯,亦或者是她不自察的也想同高文多说话,徐卷霜边沏茶边说:“这煮茶同炙茶一样,亦有讲究。第一煮有水膜如黑云母,须弃,饮了味道就不正了。”她起手将沏的第一杯茶泼了,重新沏第二杯,水加到刚好七八分满,合盖让它在杯中自沏片刻。

高文本是站在徐卷霜身旁的,俯视他沏茶的。但是高文看着看着,身子就蹲了下来,目光同徐卷霜的侧颜平行,他注视她始终平静且优雅的动作,唇一张一合……才发现她的两瓣唇生得极小,真真樱唇,专注沏茶的时候唇角会有些微翘,珊珊可爱。

高文的目光再往上移,发现徐卷霜的鼻头竟有一个小小的鼻尖,阳光正巧不偏不倚落在上面,动人心扉。他再往上看,徐卷霜的睫毛极长,如翼微颤,没有描过的眉毛却是淡的,有如罥烟。

“好了,沏好了。”徐卷霜将杯盖微掀了些,瞧见墨绿的茶叶浮于面上,片片分离可数,她就微笑着将茶杯捧起来,双手递呈至高文面前。

她的样子在高文的视线中由侧颜转成正面,展露出一张完全的脸。

这一刻,高文突然觉得徐卷霜美极了。

他伸手去接徐卷霜递过来的茶杯,又发现她的双手很是白细,十指玉葱修长。

高文接杯在手,心颤、颤、颤……他的目光一挪,就越过徐卷霜肩头,望见厨房那扇明亮的窗,又再一眼望得远些,见着院中那一株唯一的梅树。

夏日梅树绿叶葱翠,高文按下决心:等到今冬这株梅树开花的时候,定要将怒放的第一枝摘给她。

高文是知道喝茶要细品的,但他太渴了,未经思考就举杯,仰脖如酒般将整杯茶一饮而尽。

高文暗抿嘴巴:不好,吃了好多片茶叶……

徐卷霜禁不住笑嗔:“哪有像你这样吃茶的!”

高文听了,将空空只剩浮底茶叶的杯子递给徐卷霜:“还要一杯。”

他真的还是很渴……

徐卷霜就加水给高文重新沏,又叮嘱他:“下次你吃茶的时候,杯中的水要保留三分之一,这样再加水,才能保持茶叶浸出来的浓度。”

“你好像很擅长沏茶?”高文问徐卷霜。

“那当然!”徐卷霜笑道:“沏茶其实有九道讲究,造、别、器、火、水、炙、末、煮、饮,今天只讲究了炙和煮,改天我给你九道都讲究,好好沏一回给你品!只是我十年都没沏过了——”

徐卷霜话音急止,不再说话。

“怎么十年都不沏茶呢?”高文追问,他似乎并不善于察言观色。

徐卷霜抓了点茶叶,起手给自己也沏一杯茶,沏的时候她说:“好器具好茶叶什么的都在家里,十年前我搬到伯父家里,东西就都没了。”

高文听了皱眉:之前是听柳垂荣他们说过,徐卷霜是跟她那啥伯父住,还有她父亲以前是那啥……

高文记不住,徐卷霜伯父和父亲的名字和官职在他听来都一样。

不过因为他牢记了徐卷霜叫“王玉姿”,所以他知道她的父辈都姓王。

“你父亲从前同你伯父是分家住的么?”高文继续追问:“王家以前分的是两家?”

高文特意将他唯一记得的“王”字咬重。

“没分两家。”徐卷霜旋即回应。她也不计较高文直接称王远乔为“你父亲”,而不是“令尊”,当然更不可能叫他开口称“岳丈”了————律法在上,徐卷霜并不妄求。

她平静地说:“家父姓王,但入赘了徐家。”

“徐?这个姓很耳熟。”高文这次说的是真心话:真的,徐这个姓在朝廷里许多年都没听过了。但他模糊地记得,幼时好像常常听到徐什么来着……

“我外祖曾做过太师。”

“徐太师啊。”高文恍然大悟,记起来这个除了名字,面容身形他早全都不记得的老太师,时间太久了嘛!等等,他好像还记得这个徐太师是……

高文回忆着,就感叹了出来:“段秦山那边的人啊。”

高文回忆完,发表自己的态度:“嗯哼。”

声音凉凉的,明显带着冷淡。

今帝继位三十多年,迟迟不立太子,朝廷上下渐成两派:一派心向早逝的敬贤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段燕山,另一派心向当今皇后所出的五皇子段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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