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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妾(39)

“萧三身子不便,得亏子文屡拔人手来这边,一直照佛着我。”萧叔则慢慢地说,不急不徐一句话,却时机不早不晚应上她的心思。

徐卷霜禁不住就抬眼去望萧叔则:萧叔则的眸中仍是层烟淡雾,望着清宁,却又莫名带着一股万事万物都看得太穿的寂寥。

她忽觉心中跟着也有三两分惆怅,挥之不去。

还好高文高亢的声音打破了这惆怅。高文嗓音充沛地对萧叔则说:“叔则你跟我客气什么!”他握拳,似有愤懑:“实在是你父亲待你太差,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萧叔则摆摆手,眉目间皆很淡散,倒是高文一直站在那气鼓鼓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受苦受气的是高文,萧叔则反倒是出言关怀安慰那个人。

高文抖一会右耳,平静下来:“算了,今晚也别家吃了,我请你们出去吃!”

萧叔则听了,停顿少顷,作答:“好,我也许久未进城了。”

高文便擅自做主,自己骑马,命亿仞驾出来精舍里的马车,连带着羽衣也捎上,一行五人全部进城。

亿仞驾车似乎比较慢,马车很行了一段时间,进城的时候天幕已经全黑了。

大殷开国两百年,一直都设有宵禁。今帝登基后,却将这百年宵禁给取消了,虽着天黑,沿街却是华灯俱上,反倒比白昼里更亮丽堂皇。街边卖胭脂首饰的,卖小儿玩具的,卖各色五金的,纷纷俱在卖力吆喝,不少男女围在摊前挑选。除了摊点,各色铺子里也是灯火通明,尤其是几家打铁铺,因为生意兴隆,铁匠们全都上工,灼炉锤铁的声音乒乒乓乓,此起彼伏的传到街上。

萧叔则坐在车厢里,规矩远离徐卷霜和羽衣数尺,他挑帘一直在观察街边摊点,瞅见巷口一家馄炖摊,热腾腾正冒着热气,又正好有一桌空位,萧叔则就隔空向高文笑喊道:“子文,我瞧着那馄饨摊不错。”

高文循声一望,点了点头,命令亿仞道:“找个地方把车停了吧。”

亿仞便遵命去寻不挡道的空地停车。车停稳后少顷,萧叔则向徐卷霜和羽衣做个手势,示意两位女子先下车。徐卷霜道声谢,同羽衣搀扶着下了车,徐卷霜两脚落在地上后,旋即轻声暗嘱亿仞:“去扶一下萧公子。”

徐卷霜顾及萧叔则腿脚不方便,但她自己去扶,却是不妥。

亿仞点一下头,立马上前搀住萧叔则,协助他下车。萧叔则双足也落了地,一瘸一拐经过徐卷霜身侧的时候,嘴角忽就勾了起来,漏一句话,轻轻飘入她耳中:“小食里面,子文最嗜馄饨。”

徐卷霜也悄然笑笑,对萧叔则道一声“多谢”。

亿仞去栓车栓马,高文领着其余三人先行去馄饨摊,四方的桌子四条凳子,高萧徐三人各做了一边,羽衣垂首不敢坐。

高文伸手在桌上一拍,锃亮刚擦过的桌子也给他拍起了扬灰:“羽衣,坐!”

羽衣乖乖就坐。

高文便扭头喊过来摊主,吩咐让来五大碗馄饨,还特意咬重了“大”字。

摊主应声“好咧”就赶去下馄饨。馄饨下锅不久,亿仞就安顿好马匹赶来了,一见四条凳子都坐人了,他没处坐,于是两手局促握在一起,在不远处站定。

徐卷霜眼瞧着,便将身子往条凳左端挪了数分,同时对羽衣道:“羽衣,你坐过来同我一块坐。”

羽衣似乎从不说不,遵命就慢慢起身,同徐卷霜坐到一条凳子上。

五个人这才都有了位置,各自坐在不同角度看街景,道上人潮来往不觉,皆是缓行细看,几乎找不出谁有匆匆归意。

就听见摊主端着一盘五大碗馄饨,嚷嚷着过来:“几位客官,馄炖来咧——”

摊主拖长尾音,笑容喜气洋洋,仿佛同馄饨一样冒着蒸气。

徐卷霜笑看一碗馄炖摆在自己面前,却突然表情一僵。

她瞧见一人行色匆匆,隔着很近经过馄饨摊,又转弯拐进巷子里去了。那人似乎有很要紧的事要办,巴不得脚下走得再快些,没有左顾右盼,因此没有瞧见徐卷霜。

但是徐卷霜却看得分明:那人的身形样貌,还有身上穿的那件鸦青色男装,都是徐卷霜再熟悉不过的了。

匆匆路过的人是王玉容。

王玉容拐进巷子,徐卷霜虽然不知道巷子里住的是哪些户人家,但是她知道,过了这个巷子再左拐,经两个巷口再右拐,就到了缀玉小筑。

王玉容又偷偷溜出来看她娘了。

要是让王老太太知道了,必然将王玉容打去半条命。

徐卷霜关心色变,一碗馄饨吃得特别慢。

高文风卷残云吃完一碗,悄悄瞟一眼徐卷霜碗里,吃了一惊:嘿!她居然还有大半碗!

高文咽了下喉头,扭头喊道:“掌柜的,再来一大碗!”

他照例咬重了“大”字。

摊主很快给高文上了第二碗馄饨。这碗馄饨高文吃的速度远比上一碗慢,但是他第二碗吃完,嘿,徐卷霜第一碗还没吃完!

她碗里还有三分之一。

高文再瞟瞟萧叔则,亿仞,羽衣,三人碗里差不多都见底了。

就忍不住问徐卷霜:“怎么就你吃这得这么慢?”

徐卷霜心里着急:她还没见王玉容从巷子里拐出来了!担心王玉容出意外,她这一颗心一直悬着放不下,现在怎么能走……

于是徐卷霜对视高文告诉他:“我胃不好。”

肠胃不佳,细嚼慢咽。

“子文,出来本就是闲逛的,坐看街景也好。”萧叔则启声道。

高文想了想,扭头向摊主喊道:“掌柜,再来一碗。”

“唉——”徐卷霜陡然失声。

高文以为徐卷霜是拦她,回转头不解地问徐卷霜:“怎么了?”

徐卷霜不敢告诉高文真相:就在刚才高文嚷嚷的时候,王玉容从巷子里拐了出来,依旧行色匆匆,风也似的赶路。但王玉容没有朝王宅的方向走,而是火急火燎进了街对面不远处的好彩酒楼。

“子文,光吃馄饨有什么嚼味啊!”萧叔则又缓缓启声,他的话语总是起得很突然,就好似平缓江流忽然打了个浪,但这浪却不高不疾,所以也不令人感到突兀。浪翻一翻,又重新归于平静,再缓缓继续往东流。

反倒让人觉着有一股特别的舒爽。

“嗯?”高文听了萧叔则的感叹,回话一声。

萧叔则抬手一指:“我们不如上那边再去饱餐一顿。”

众人遵着萧叔则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偏不倚,他指的是好彩酒楼。

徐卷霜感激地望了一眼萧叔则。

萧叔则收到徐卷霜的目光,含笑不多言。

“也行。”高文首肯道。

他麻利结账,领着大家又上好彩酒楼。

这好彩酒楼迥然不同于方才的馄饨摊,莫说外壁门面红漆碧瓦饰得富丽,走进去才知,里头更是修得繁华,走道悬芙蓉灯挂金红纱,雅间糊绿纱窗飘栀子香,更兼不少彩画屏风,将各处隔开,互不相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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