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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庭(152)

说到底,皇帝选了建宁候石越长女为后,还是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

建宁候石越本身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并未领有实职,唯一的儿子也不是什么良才。女儿石善蕴更是在京城的闺秀之中籍籍无名,便是这样一个女子竟成了中宫之主。那些曾经肖想过中宫的人家,又怎能服气?

待二品夫人朝拜之后,大典两侧的人数便多了起来。

曲莲不欲与她们争锋,便向后退了几步,徐氏这会子倒依旧站在最前一列。

便是此时,曲莲觉得身后似有人扯着自己的衣袖,便回头瞧了一眼。竟又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因着身侧有人,她并未开口,见曲莲瞧来,手腕一翻便露出了一个黄澄澄的牌子。前刻螭龙,反刻金吾二字。

曲莲见状抬眼瞧了瞧那小宫女,便见她收了令牌,反手指了指后宫的方向。

曲莲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缓缓向后隐了隐身形,便随着那小宫女向着后宫处行去。此时大殿之上未有一人察觉。

直到出了坤宁宫,曲莲才对那小宫女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小宫女闻言低声恭敬道,“夫人稍安,咱们要去的是绿芜宫。”见曲莲颔首跟在身后,那小宫女便又道,“绿芜宫如今的主子便是陈婕妤。”

曲莲片刻便想着小宫女口中的陈婕妤是谁,符瑄登临大宝之后只封了一个婕妤,便是当初留在他身边的画屏。原来画屏也是姓陈么……

绿芜宫距离坤宁宫并不遥远,不过一炷香时候便到了。

此时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太监,便再无一人。那小宫女将曲莲领至殿外,便停了脚步,只对曲莲道,“夫人请入内吧。”

曲莲顿了顿,心中自是知晓此时是谁在殿内,便提了裙摆朝着那瞧着有些暗沉的宫内行去。

殿内依旧没有半个人影,直到进了内殿,便瞧见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他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到听到殿门处传来的脚步声才转了身。

曲莲垂目瞧见他转了身,也未与他对视,顿了顿才进了内殿。正要行跪礼,却被他抢了一步拉住了胳膊。

心中一惊,有些仓促的抬了脸,便瞧见他木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待她起身站稳后,符瑄很快松了手,随手指了不远处的绣墩对她道,“瞧着你的脸色不好,你坐着吧。”

曲莲此时心念一转,方才明白晨间那装着参片的荷包竟是他的意思。只是她自是不敢这般随意,只垂了头道,“曲莲不敢。”

谁想符瑄却因这称呼变了脸色,他看着静立在身侧那个穿着真红色绣云霞翟文礼服的女子,她身上这身衣裳还是他亲自下谕着内务太监总管送过去的。可如今,他盯着这身衣裳,只觉得那真红色如同火焰一般刺目,直至灼的他无法靠近。

曲莲见他久久未有开口,索性横了心先开了口,“陛下将妾身唤至此处,可是有话要吩咐?”如今他登临大宝也已有三个月,若是仍念着多年前萧家的那点情分,自是应给她一个交代。

符瑄见她抬了头,一双杏眼之中仿佛燃着业火一般,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看着她再无畏惧之姿,满怀期待的神色,他掂量许久的话,此时仿佛梗在喉咙中一般难以出口。

直过了许久,久到她眼中开始染上茫然,他蓦地开了口,“你信我一回,一个月内我定给你、给萧家一个交代!”

曲莲脸上终是露出一丝笑容,她缓缓跪了下来,脸却依旧仰着,一瞬不瞬的看着符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了解了一世的期待,“臣女永记皇上今日所言,谢皇上恩典!”

符瑄看着她跪倒在地,这一次他没有阻拦,却转了身深吸了口气,叹道,“你放心,君无戏言!”

得他这一句,曲莲心头终是一松,仿若那千斤重担终是卸了下来。心里空了下来,便是那力气竟似也流走一般,想要起身却半天没起来。

符瑄瞧见她这般异状,忙上前一步,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搀了起来。

见她此时面色雪白,符瑄便蹙了眉道,“脸色怎越发难看了,你且歇着,待御医来给你瞧瞧。”一边说着,转身便要朝着殿外走去。

“皇上!”曲莲见他这般行事,顾不上多想忙唤住了他。

符瑄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

“怎么了?”

曲莲听他声音温和,便摇了摇头道,“不过是有些劳累,皇上不必挂心。”见他面色不虞,只得又道,“如今皇上已是九五之尊,妾身乃是臣子之妻,自该避嫌。”

符瑄闻言怔了怔,眼帘便缓缓垂了下来,再抬眼时便又成了那金殿之上执掌杀伐的帝皇。

“既是这般,朕便还让那宫女送你回坤宁宫里。”

他留下这句话,便出了大殿,再未归来。片刻后,那将曲莲领至此处的小宫女便现了身,自领着曲莲又回到了坤宁宫中。

自坤宁宫离开到返回,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是朝拜都还未完,曲莲却觉得似是跨过了一世一般,她不禁转头看向殿外。

清晨时的厚厚云叇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殿外的玉桥之上,洒满了初春的日光。

第108章 话本

自朝拜过后,日子仿佛突然平静了下来。

许是到底明白了裴邵竑在曲莲身上花费的心思,或是朝拜前日自徐府受了些教训,徐氏自那日后对曲莲也不再那般苛刻。

至少面子上,也能做到相安无事。

裴玉华也不复以前爽利活泼的性子,变得十分沉默。曲莲这几日去紫竹堂请安时,偶尔也能遇见她。却只见她坐在一边,木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曲莲在裴邵竑面前提起过两次,他也有些无奈。

这几日中,如今的颍川侯钟世源曾来拜访过裴湛。曲莲自是明白裴邵竑的用意,也曾特意在裴玉华面前隐晦的提了提,裴玉华却未动一点心思,倒是白费了她哥哥这番心思。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宋晗回京后再说。

总归,这样的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解开的。

裴邵竑愈加的忙碌了起来,如今三日里竟有两日不回裴府。

便是回了府,也总是到了深夜,面色隐隐能看出疲惫。曲莲问了几句,他也没有多说,只提了几句。

如今交趾异动,恐不日便要出兵镇压。

他这些日子,便日日身处城外校场,点将操练。上元那日符瑄交代的差事,便落在了此时掌管骠骑营的钟世源身上。

如今符瑄肃清朝堂的进程开始加快,每日都有官员落马,居然各部皆有。

延德帝在位时间虽短暂,不过三年,整个朝堂却被他掌控的十分严密,符瑄登基三月有余,如今暗地里仍有不少官员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

更有甚者,此时在京城之中竟然渐渐有了些风声。说是延德帝唯一的皇子并未在前岁的宫变之中死去,而是被忠心的臣子冒死救了出来。这些传言在宫中自是没有人敢于提及,在京城坊间却被传的活灵活现,便是当日那臣子如何穿着、如何力排万难将小皇子救出都传的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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