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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帅(14)

施宴倾却目不斜视,青布包蘸到了适当浓度的酒,他便执着侧个身,绕个圈到阿筝身后,站在她背面替她取蛊。施宴倾将青布包敷在阿筝左臂的手腕处,敷了会,又沿着手臂缓缓往上滑,到一点,又停。

阿筝感觉身体滚烫滚烫,先是左臂,继而蔓延全身,和着扑鼻而来刺耳的药味,她听见施宴倾淡淡地说:“筝瑟琵琶,皆乃技者乐工所长。琴,大雅之乐,似姑娘这般不寻常的女子,应当弹琴而不是弹筝。”

阿筝淡然一笑,随口驳道:“七弦琴虽清雅,但太显寂寥,筝却多了大气。施公子不觉着筝音寄意山水之余,亦心怀天下?”

就听见施宴倾又说:“好了,蛊虫取出来了。”他说着将青布包自阿筝左肩拿下,那一瞬阿筝明显感到神清气爽,转过身来就感激道:“多谢施公子救命之恩,多谢了。”她同时也想看看折磨了自己两个多月的蛊毒长得什么样。

却听施宴倾漠然道:“先整理好衣衫。”

阿筝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红,立马重新过去。她麻利地穿好衣服,还顺带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阿筝再转过来的时候,她看见施宴倾已经打开了青布包,他从一堆粉末里倒出一个小虫,放进盛了清水的瓮里。

小虫椭圆,前头眼大,身上两翅,像一只蝉。

就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差点要把阿筝害死。

施宴倾把瓮的盖子盖上,转而整理石桌上的烧酒和药材,等他烧掉了青布,一切都清干净,才重新打开瓮。

里面蛊虫已经化了。

阿筝才恍然瓮里盛的不是清水。

施宴倾收了瓮放在石架上:“这种害人的东西,不该再留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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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筝去除了蛊毒,一身轻松,和施宴倾有说有笑推开门,却发现张若昀没有站在门外。她的笑容瞬间就有些僵。

后来阿筝和施宴倾去前面询问了仆从,才知道就在取蛊的时候,正好有人从西北虎军赶到别院来找他们,张若昀就去前厅会那个人了。

阿筝问仆从:“你可知道来人的姓名?”

“只说姓王,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那便是王小风来了。

阿筝和施宴倾也赶去了前厅。

她一踏进门,王小风迎上前几步,刚要说话一下傻。瞧见阿筝的翠色衣裙,俨然是一位姣姣少女,王小风张大了嘴巴:“铮小弟你是女孩子?!”他思维跳跃,忽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对了,风哥你们是怎么来的?你们走的第二天我就来赶你们了,一路上马就没停过,怎么会比你们慢了这么多!铮姑娘你病治好了没?铮姑娘?筝姑娘?”

张若昀拿扇子敲了下王小风的头:“什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笑逐颜开转向阿筝:“蛊虫取出来了?”

阿筝欣喜地点点头。张若昀便转向施宴倾,颔首道了声多谢师兄。

张若昀这一说谢,王小风也随着张若昀的目光转去看施宴倾。王小风随意将自己的手搭上施宴倾的肩头:“你是施兄弟吧?昀哥走之前跟我说,我要有急事找昀哥,就直接找施神医家,哈哈!”王小风大笑着,末了手收回的时候,还在施宴倾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施宴倾眉头微皱,身子往左移了一步半。

任是王小风再傻里傻气,也会意过来了。他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脸立马一垮,没好气地说:“昀哥,铮兄……筝妹子,能不能借个地儿?我有急事要说。”

“天色已暮,我再安排一间厢房,子曜你的朋友今夜可以就在我院内歇息。”王小风问的两个人还没吭声,反倒施宴倾先开了口。

张若昀笑嘻嘻:“那多谢师兄了。”

三人入了厢房,仆从们也退了下去,锁了门,王小风还赌气般确认了一遍隔墙无耳,方才告诉张若昀和阿筝:“赤军驻扎的地方,往上头走四十来里不是有个高家湾子么?说是里头发现了乾恭帝的后代,说是他的第三十二代孙!”

殷朝开国四百年,而四百年前被殷朝取代的朝代名“乾”,乾恭帝便是乾朝最后一个皇帝。

王小风说到这语气突然加重,显得更着急:“昀哥,不仅赤军头领赶过去了,我们军中朱厉也知道消息了,他往高家湾赶过去,我就跑来西南赶紧通知你,你看怎办?”

“嗯,此事的确重大。”张若昀沉吟片刻,果断道:“我们速回。”

阿筝心里也这么想:段氏该灭,殷朝该亡,虎军造反的对,但到底师出无名。倘若有了前朝遗孤,打一个“反殷复乾”的旗号……

又听张若昀说:“我们明早天一亮就起程。”说着笑笑:“我们现在先去跟我大师兄辞个行。”

“你去,我不去。”王小风一听就往床上一赖,怒气冲冲。

“我同你去。”阿筝对张若昀说:“施公子救了我一命,是我恩公。”

“好。”张若昀应允了她,也依了王小风。两个人从厢房出来,沿着长廊弯弯绕绕,并行去找施宴倾。

两个在施家住了三天,路径都走熟了。

走着走着张若昀就问阿筝:“你说我们回去,是走大道好,还是原路返回好?”

阿筝心内思忖了一会,答得模棱两可:“都好,你走哪条我就走哪条。”

张若昀听了,嘴角勾到了最大的弧度:“你倒是会思量。”他漾着笑:“小风同我是兄弟交情,奇路栈道我能引你来,绝不疑带他回去。只是……”说着他的目光注视前方,竟有些飘渺:“若沿奇路回去,途中万一出了状况,只怕误事。那条路的艰难超出了预料……”

这话勾起阿筝的回忆,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栈道上走,不停的说话,下面是滔滔的大江……她回忆着,脑袋竟浑然不觉侧了过来,去瞧张若昀。发现张若昀也不知何时转过头来,正在凝视她,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也忆起了不久前的那几天时光。

两双眼眸里都流动着一种光,周遭的空气仿佛在两人间隔起一道薄薄的纱,欲破不破。

张若昀吸了口气,转了目光:“我们虎军打仗,每次受伤的将士,我能救必救,但我还要领兵去最前面冲锋……”

话没继续往下说,不过阿筝已经明白了,便道:“殷军虽松懈糜烂,但到底是正规编制,每营都有随军军医,使伤卒有医,后方稳定。”

张若昀想邀施宴倾一起回去。

“嗯。”张若昀支吾一声,知她已经明白了。

“你不妨同施公子直说。”

“好啊,就听你的。”

寻着施宴倾,张若昀和阿筝先说要辞行,而后张若昀真就直言邀其从军行医。

施宴倾听了,报以浅笑:“家父去世之时,我自许诺言要为其守孝十年,而今方六年。待孝期满,倘若那时子曜还用得着我,我定当鼎力相随。”

“哈哈,师兄一番孝心,我又怎可阻拦?”张若昀粲然:“那子曜四年后再来请师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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