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着,以李纯柏的能力,再加上有阿简替她打头阵,应该会在日落之前把昌汉城攻下来。
但是,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怎么还不见她凯旋。
他不禁很少见的浮躁起几分,用手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在他抬头的那一刻,黑暗正好遮蔽了最后那几寸夕阳。
大地终完全被笼罩在黑暗中。
“来人。”
“骑主有何吩咐?”
“派人接近昌汉城去打听,城主她们,攻城怎么样了?”
“是。”
“不用去了!”几位小校走得不远,就被彭寒烈截了,他慌慌忙忙走过来,赵咫遥觉得自己也跟着心慌。
想脱口主动问一句“怎么了”,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还是选择了等待彭寒烈主动告诉他。
“赵骑主,城主败了!”
果然,彭骑主的消息,令他觉得心里仿佛突然被木杵撞了一下,不尖锐,所以一开始,赵咫遥只是沉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
但他很快发现,这根本不是恢复,他的心越来越虚,越来越慌,犹如溺水之人,周遭没有可抓之物。
什么?!
她怎么会败了?
自己明明都安排部署好了的啊,没人能够对付得了他的排兵布阵。更何况,他还把地图给她了啊。
她怎么可能败呢?
怎么可能……这,是他所未曾预料到的情况。
“那她现在人呢?”他心底理智的关切战绩,嘴却本能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城主,城主受伤了……”
“在哪里,婉——”他甚至忘记了一切,差点要直呼出她女性的名字。
“不晚。”还好彭寒烈理解错了:“听说阿简及时把城主救起……”
“那她现在跟先锋两个人呢?”再关切,他的声音也始终是平和的。
“被冲散了,找不到了。”
“什么!”赵咫遥终于失去了平和,一声惊呼,犹如永远平静的水面,乍起波澜。
“什么!”几乎在同一时刻,阿简在隔着七十里外的地方,发出了和赵咫遥同样的两字惊呼,但他的怔动,绝对比赵咫遥要高出十倍。
然后,阿简盯着晕睡在床上的燕云城主,还是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真相,他僵硬而懵住地转过身,对这村里的大夫重复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又病倒了,睡了一天没有更新,从今晚开始,本周都是日更,大家不用担心。
20
20、女人 ...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阿简的心中,如炸雷般不断叩问着自己。
本来他和城主攻城拔寨,杀得好好的。突然就听见后头有士兵们在呼喊,说城主晕倒了。
正向前冲的先锋急急勒马,转回去,见着李纯柏两眼已闭,两手已松,摇摇正往马下坠。他急忙伸手勾住她。
然后,琰国的军队突然就转守为攻,冲了上来。
他只得护着昏迷的城主,避到这个村子。
见城主昏迷不醒,不懂医术的他,求村民带他去找来了大夫。
大夫很快把完了脉,然后告诉他:“小哥不必担心,她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
阿简稍稍松了口气。
大夫却突然仿佛告诉他一个喜讯般,满脸笑意:“她是有了身孕。”
“什么!”
村里的大夫瞧着阿简这副表情,脸上的笑意转为责备地叹恼,他摇摇头,指向躺在床上的李纯柏,悠悠又重复了遍道:“她的确是有了身孕。”
刚说完,衣领冷不防被人拉起,阿简拽着大夫,几乎呛得其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他双眼圆瞪成铜铃,声若霹雳:“混蛋医生敢耍老子,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怀了孩子!”
“别,别,好汉千万别冲动。”村民们都吓得慌忙来劝,阿简狠狠瞪了大夫一眼,这才不甘心地把手拿下,放了他。
“唉。”大夫顿足一叹,伸出手指指着阿简,微微有些颤:“我还以为这位姑娘是你的娘子,好心给你道喜,原来……原来你连她是个女人,都不知道!”
“什么!”他冲过去,又要拽大夫的衣领。
“别,别!”众人来劝挡的时候,大夫已经逃了。
大家见大夫走了,各自也有七八分怕阿简的凶样,扯个由头似散了。
只剩下阿简一个人在房里,他看看李纯柏,又瞧瞧天上的日头,他觉得一定是日头太烈,不是村民大夫们中了几分暑气了,就是自己中了几分暑气。
心是懵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他可以反应过来的范围。
原来……原来你连她是个女人,都不知道……
城主,是女人?
他盯着躺在床上的李纯柏,她紧闭着双眼,连睫毛也不曾颤动一下。唇边的胡茬,颈上的喉结,她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更何况,她是他们勇武有力的城主啊。
阿简记得,自己四年前,是怎么遇着城主的。
那时候他刚来燕云城不久,在城东南开了一家小酒肆,生意不算兴隆,却也能养活自己。一日,因有客人赖账,他便死拽住不放,要他们付钱。结果那三位客人却言语相侮,二十不到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挥拳就打了过去——当时的他不会武功,他只知道自己的拳头有力气,专打天下不平之事。
结果却没想到,这几拳头下去,几乎毁了整个酒肆——那三个人都是有武功的,他的拳头再硬,却不是对手。
面对最后成为废墟一般的酒肆,阿简心里已比废墟还要成灰,却始终没有掉泪。
“臭小子,还挺硬气。”他们死命地踢他膝盖的后背,想令阿简跪下去。
他就是不跪,哪怕脑袋已经是晕晕眩眩,他也不跪。
门外,突然就走来一个男人,他身后披了一件带着帽子的纯黑披风,帽沿直遮到眼睛,看不清容貌。
“这酒肆已经被爷几个拆了,今日不迎客,以后也不迎了,哈哈——”
这男人,却在客人的嬉笑嘲讽声中,缓缓抬起头:阿简看见他阳刚而微黑的脸庞上,双瞳炯炯,如正午日头一般,衬着其两道浓而粗的剑眉。
三个客人突然都不踢自软,弯曲膝盖跪了下去。
“城主饶命——”
原来,他就是这座城的主人啊。
好生威武!
“你们身为铁骑部将,竟敢以身试法,在燕云城里闹事。”
“城主,你看在我们替老城主卖命一生的份上……”
“嗯。”燕云城主闭上了眼睛,她似乎饶恕了他们的罪过。但阿简觉得,那沉而无情的面庞,根本就没有饶恕。
果然,后头的阴影里突然出来两排刀斧手,麻利的束缚了三人,恭敬地等待着命令。
“永生逐出燕云城。”城主铁血地命令道。
“是。”刀斧手押着三人下去。
“城主——”
“城主——”
她根本不回头听他们再辩驳一句。
刀斧手走了,城主却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