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便掺了轻雪双双入木层,阖上门。
门里,轻雪侍在外间那张睡榻上,对善音道: “你别恼了,他正紧锣密鼓日夜兼程寻那出口呢,你这群一闹,又何况不是给他施压,让他快些找到出坳之路。今夜只是个意外,往后别什么事都拿来做文章,小心他恼羞成怒开了杀戒。”
善音吓得脖子一缩,蹲在她旁边: “如果爷真动了杀机,主子可要还复真实身份来。”
她掀唇一笑:“你以为他认出我们就不会杀我们了吗?我们现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还让他当着众人面受尽羞辱,他恨还来不及呢 !”
“呀,善音以后不敢这样做了。”善音丫鬟吓得又是脖子一缩,这才怕起来。
翌日,艳阳高照。
轻雪路过兰花丛中那木亭子,没有见到凌弈轩的身影。抬头望望天际,只希望他是冲开这囚凤阵出去了,心里竟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其实他这一出去,两人只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她摸摸微微隆起的肚皮,有些惆怅。她的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爹。
善音在竹林里挖竹笋,拾柴禾当柴火,突然‘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她被惊动,疾步走了过去,看到一簇竹林后,男人拉着剑靠坐在那圈竹子上。一腿弓起,一腿直放地面,模样似睡非睡。
他的旁边被砍断了一大片灌木林,一条一脚宽的小径直入灌木深处。
等她一走近,他突然持剑逼来,搁在她的眉心处,嗓音异常低沉: “告诉我密道!”在这里差不多已有半十月,他等不下去了。他现在受了伤,根本无法攻破那囚凤阵,这坳口里他日夜兼程寻了多少个角落,却依旧一丝线索也没有。
他的诈死,成了真死,不是怕死,而是担心外面的状况。还有睿渊那小子,这个时候不知道带着轻雪去了哪里。
想到此,他突然将指着女子的剑挫败放下, “锉”的一声插入泥土里,袍摆一撩,飞上竹稍头,迎风而立。
“主子,爷的情绪好像很低落。”
“嗯。”她仰头,默默看了衣袂翻掀的身影一眼,转身住回走,“他现在是一条被囚困在潭里的蛟龙,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晌午过后,他却曼得很安静,在竹林里练剑,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傍晚,他坐在木屋的外间,她坐在隔着纱帘子的里间,两人在火红的夕阳里相对无语。
“你很像我一个认识的人。”末了,他磁性低沉的男中音终是响起,简单巡视了室内的摆设一眼,再道:“你可否告诉我非娶你不可的理由?除了报恩以外。”
浅黄的纱帘子随风荡了荡,她没法出声,安静坐在血红的夕阳里。
他起身,朝这边走了几步,薄唇轻启: “好,我答应娶你。”布施囚凤阵需要绝佳的武艺,他实在很难将这个轻功还不及格的神秘女子与囚凤阵牵扯上。不过,是真是假,谁说得准呢。只是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觉得这个女子很熟。
她却大吃一惊,不小心将手中的玉杯摔落了下去。
罪妾-君若扬路尘 第二十六章
她修长黛眉一抬,“我本当你是激他,现在倒好,他将计就计了。”
“主子,花面婆和阿碧不回来,我们永远无法出坳。谁知道她们还回不回来呢,反正是出不去的,不如成就这桩美事。原先我们笃定爷不会寻来,所以打算孑然一身。如今爷竟也掉进这潭里,说明主子与爷缘分未尽……”
“好了,不说了,你出去罢。”她听得头微微疼起来,心心里只祈盼花面婆快些回来。
以她对凌弈轩的了解,越是迫他,他起反击,所以她有十二分的信心他不会答应,而是努力去寻出口。如此一来,也能将问题速战速决,永绝后患。现在倒好,反受其害了。
思及此,她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欺霜胜雪的脸蛋。假若他发观她奇丑无比,会不会打退堂鼓了呢?他现在不就是对她的模样好奇么?
若花面婆和阿碧没有离去,他会不会也以迎娶的方式报答救命之恩呢。说到底,即便赐了他那封休书,也是无法撼动他内心一丝一毫的。
房里没有什么脂粉眉笔之类的女儿家用品,也没有面膏,只有抹身之用的香露和香精。她寻思片刻,起身到窗边,折了几枚长在窗边的香气浓郁的白色慧兰,搁在鼻间。
瞬时,她莹白如玉的手腕上快速冒起红色疹子,脖颈间也开始泛红。
傍晚,夕阳如血,百花丛中喜台摆起;
她只在头上搭了块红色的帕子,让善音从房里牵出来。
凌弈轩并未即刻与她交拜,扫一眼她特意露在外面的手腕,笑道: “原来我要娶的新娘子是个麻女。”
她盈盈欠身,不小心让头上的红缎子掀露一角,露出她红了大片的下巴。蓦的侧身避过,似娇羞。
凌弈轩看在眼里,眸底反倒闪耀好奇的光芒,执起她的手, “吉时到了,我们交拜吧。”
她的手瑟缩了下,作势要挣脱他的大掌。他愈发捏得紧,掺她跪下,被动转为主动,深邃利眸里噙的是戏谑, “先前要我娶的人是你,现在倒退缩了,姑娘是什么意思。”
善音站在一旁急,懊悔不已,清清嗓子道:“我家姑娘今日身子大为不适,还请公子照顿一些。”虽说是她出的主意,闲来无事做了次红娘,但爷的表现未免太积极了。若现在不是主子,他是不是也这样兴致勃勃。
“哪里不适?”男人仰首笑道,唇边愈发得意, “是心里不适么?”
“身子不适!”善音柳眉竖起,变成张牙舞爪的猫儿,“如此滑舌,主子嫁了你也讨不到幸福!”
男人抿嘴浅笑不已,墨眸中的寒冰渐渐融化,扫一眼发怒的丫头,目光回到旁边的女子身上, “既然不愿嫁,又为何开出这样的条件?”
轻雪挣开他的手,撩裙站起来,背过身去。不愿嫁便是不愿嫁,既然他已知她心意,两人一拍两散便是,何苦纠缠!
他也随之站起身,墨色袍缎不留褶皱,不沾尘,望着那背影道:“你怀有身孕,确实不方便跪拜太久,不如进去歇了罢。”
“不娶了吗?”旁边的喜音吓了一跳。
“怎么,你希望我娶?”他反问道,深邃黑眸教微眯着,即又带着笑,看起来似头狡猾的黑狼。
善音跺跺脚,挎着轻雪进了屋里。
此刻,夜幕已经罩下来了,喜音来不及点灯,便忽急给轻雪寻止痒药膏,“这可如何是好?主子你用量太多了,小心伤了腹中胎儿。都怪善音不好,出这样的主意,反倒害了你……”
轻雪咬着红唇躺在软软的地毯上一双纤细的玉手紧紧拽着那雪白羊毛,掌心和额头皆沁出汗。身子各处如万蚁在钻,一旦用手指去挠,便是止不住的。
“梨木矮几上有我自己调制的止痒露,你去取来。”
“喔,好。”善音匆匆忙忙去取,将室内的茶几花瓶都撞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