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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姑(63)

南缇心虚,她刚刚从汝宁王府出来之前,将囚有毗夜的茶杯从柳月池房中偷了出来。

此刻毗夜就藏在南缇怀中,贴着她的心口,她的心怎能不剧跳?

还好大名郡主的怀抱安抚了南缇惴惴的心。大名郡主今天是一张异域美人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她笑着拍拍南缇肩头:“路途还长得很,有什么有趣的事,不妨同姑姑说说解闷?”

南缇望一眼大名郡主的眼睛,就戒心全无。她思索了下,从她在繁华岛登上海船的那一刻开始讲起,将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全讲给大名郡主听:海上斩蛟龙,广海卫遇着人鸟颠倒。一行人再入梧州府境界,遇到了开客栈的贺衾衾和戚容仪……

南缇边讲边比划,不知不觉叙述到龙烛做了柳月池的坐骑,柳月池照着自己的样子,施法将龙烛变成人形。

“龙烛也是狭长的凤眼,眯起来的时候连眼里的冷光都跟柳月池一样。”南缇伸出手指,在自己额头上虚画一道:“但是龙烛以前被师傅劈伤过额头,留下了一道红疤,这疤痕却是柳月池没有的。”

大名郡主冷笑:“柳月池还让人模他的样子?他自己不都是被母后照着别人的模样雕出来的么?”

南缇本来面上一直带着笑,忽闻大名郡主这番说辞,南缇瞬间就失却笑容。

前行的马车辚辚发出声响,南缇恍觉车辙在她心上道道碾过,碾出荒乱的车痕:怎么她竟不知道,柳月池也是被凤女雕出来的?

威风凛凛,桀骜不驯的魔君,原来竟同她一样是一具人偶么?

南缇身子瑟瑟,唇齿颤抖,声音自她齿缝间发出:“柳月池他……”

“是!”南缇的问句才出口一半,大名郡主就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南缇。郡主说起柳月池,满面鄙夷,根本不掩饰瞧不起他的语气:“是啊,柳月池他不过是一具躯壳。”

南缇的心低低沉了下去。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月池魔君要收集人世间的三魂七魄,各种感情。

原来他也是一具人偶啊……

感同身受,南缇失落之下,为自己难过,也为柳月池难过。

……

大名府距离汝宁府有数天车程,非一日能至。每到一城,大名郡主的车队就集体进入城内。该城若有行宫,大名郡主夜间就在行宫歇息。若无行宫,大名郡主则在该城的驿站歇息。

但无论是行宫还是驿站,南缇晚上都不可再同大名郡主待在一处,自有当地官员给南缇安排上等的住处,仆从数名伺候。

行程中的第二夜,南缇住在自己的客房里,遣散开仆从。南缇褪了外衣,因为只剩里衣,她不得不将藏在身上的茶杯改塞在绣花软枕下。

南缇吹了床头柜上的灯,闭眼欲入睡。却又转瞬睁眼,想将茶杯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同毗夜说说话。

今天白天她一直陪着大名郡主,没有机会,可是和毗夜一句话都没说上呢……

南缇趴在床榻上,伸手刚去扒枕头底下,床头柜子上的灯火忽地在灯罩中不点自亮。

南缇瞧见火苗中映出的站立身影,惊得飞快将她的手缩了回去。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估摸着方才吓白的脸已经重新红润,才翻过身坐起来,对立在床边的柳月池发问:“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不是你让本座陪着你走陆地么?”柳月池俯下}身反问南缇,接着他身子一旋,稳稳就挨着坐在了床头。

南缇感受着柳月池的胳膊圈住了她,禁不住声一抖:“是……”

柳月池搂着南缇一齐向枕头方向倾斜,两人的脑袋倒上枕头的那一刻。柳月池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南缇的唇角,责备她道:“先前你自己说的,让要本座陪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南缇心念着枕下茶杯,生怕毗夜会看到她同柳月池亲近。

“没忘。”南缇话虽是这么说,头却往帐内偏过去,她的唇避开柳月池的唇。

“没忘么?”柳月池笑嘻嘻追问,不经意间就将南缇的脑袋扳回来,重新同他面对着面,鼻尖贴着鼻尖。

柳月池眼角一斜,竟欲往枕上看去。他漫不经心看的那一处枕下,正藏着囚有毗夜的茶杯。

柳月池这轻飘飘一眼可把南缇吓得不轻,为了转移柳月池的注意,她忙应声答道:“没忘,没忘。”

南缇为了防止柳月池发现毗夜,她也顾不得许多,主动就凑上唇吻住了柳月池。

南缇虽将舌头伸进柳月池口中,但心里考虑担忧的全是毗夜,故而舌尖搅动翻转,无一用心。

柳月池知她心不在焉,却不揭穿。他迎}合着南缇的敷衍,舌尖同她细细地纠缠。直到南缇自己将唇移开,柳月池唇齿间才停止了斯磨。

他漾着笑问她:“今天怎么对本座这么温柔,这么专心?”

柳月池的问话令南缇更加心虚,她正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柳月池忽地又说:“无事献殷勤,非女干既盗。让本座猜猜,你是女干呢,还是盗呢?”

柳月池起手捏了南缇的下巴,眯起眼睛审视她:“嗯……本座猜你不是女干……”

39大名府(五)

“……是盗!”柳月池陡然圆睁双眼,碧眸放出精光,幽冷得令南缇脊背生寒。

南缇鼓起勇气说:“我什么都没有盗。” 柳月池伸手一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杯子从枕下抽了出来:“那本座的杯子怎么会在你的枕头下面?”

“把杯子给我!”南缇立马去夺杯子,柳月池却将杯子高高举起,她踮起了脚,却仍是够不到:“你把杯子还我。你骗我说师傅不要我了,暗地却把师傅捉了囚在杯子里!你才是盗,是魔!”

柳月池仍将杯子高举,任南缇徒劳挣扎。他执耳将杯子晃晃,满不在意地问南缇:“是又怎样?”

南缇要靠过来,柳月池就横起手臂拦住她:“唉……本座就是坏透顶了。就想捉了这个和尚,囚他在杯子里一辈子。不为别的,纯属好玩。”

南缇的身子抖了一会,忽然停止了震颤。她静静站着,直视着柳月池。

柳月池挑了挑双眉,迎着南缇的目光,悠悠问她:“这般瞧着本座,是有什么梯己的话要对本座说么?”

“是。”南缇点点头。

柳月池眉毛挑得更高。

“师傅虽被囚杯中,在我眼里依旧伟岸无尘。你虽握杯在股掌,在我眼里……”南缇振振告诉柳月池:“别你说比不上师傅,我一点也看不起你。”

柳月池忽生怒气,他的胳膊本是横在南缇身前,这会五指就顺势在她右丘上一抓,跟着用力一转,南缇痛得差点要叫出来。

“你没资格看不起本座!”柳月池吼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抓起南缇的左手,缓缓按上她的心。

柳月池的手背覆在南缇的手背上,引导着南缇抚过她自己的心,似在提醒她心内空空。

“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柳月池敛起嘴角的笑容,冷冷对上南缇双眸:“南缇,你不过是一具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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