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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金刀(30)

她一低头,冷不防垂耳上的两只血红耳坠一摆,摇曳之下,公子松神情顷刻怔忪。

公子松喃喃出声:“大婚时,儿臣初初瞭望,见母后你耳上也是缀的这两粒璎珞坠子。”

姬华池没想到公子松会这么说,楞了一下。

就是这片刻的分神,公子松却抚上姬华池头顶,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髻。

姬华池定在原地。

公子松忽然手足无措了,涨红着一张脸,尴尬道:“母后恕罪,是儿臣唐突了,冒犯了母后……”

“怎么会呢!”姬华池打断他。

公子松闻言抬头,瞧见姬华池盛绽十分笑意,犹如一只怒放牡丹,光华绝代。

公子松移不开目了。

姬华池心里想着的却同公子松偏差千里:刚才公子松也摸了摸她的头,熟悉的动作,有了对比,姬华池才知道魏匡那不是温柔,那是例行公事的薄凉。

明明还是白天呢,姬华池视线里的事物却统统罩上了一层黑气,天是黑的,地是黑的,楼台殿宇是黑的,连眼前的公子松也一般乌黑……

真真一个好世界!令她笑得如此开怀!

……

不知怎地,姬华池向魏匡透露了那么多军情,魏军却连连败退,不仅未攻入齐国,反倒被齐军攻入了魏境。魏匡再来见姬华池的时候,明显两眉间罩着一团乌云。

姬华池忙关切:“匡郎,怎么了?”

魏匡不同她言其它,径直向她询问近日军情,同时继续教导她宫内该如何做,他的教导,甚至由后宫延伸到朝堂之上,教她如何于枕边干政……

姬华池听着听着,突然笑出了声。

魏匡听她笑语里明显带着两三分嘲意,不由皱眉,刚要轻责姬华池,却对上了她一张动人笑靥,犹如华浓最盛,鬓如影,衣带香。魏匡忽然发现,就是她最狼狈最不堪最憔悴丑陋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讨厌过她。

他从来未曾移开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魏匡改责为笑,摸摸姬华池头:“小豆蔻,你笑什么?”

“笑你教我这么多,堪为我师了。”姬华池如实照答。

魏匡突然沉起脸来,良久,他别过头去,缓缓道:“我不是你的师,我是你的夫君。”

姬华池心里发出吃惊又可笑的声音:啊?他说什么?

要是那日的楚宫,古松下站着的刚俊少年,坚定对她道“吾是你的夫君魏匡,日后会对你好,永远”,她还能信一信,今时今朝,呵呵……

姬华池内心冷笑不断,面上依循魏匡教给她的法子,不露一点声色,依旧面淡似水。

魏匡一直反背在身后的另外一只手却突然绕至前来,递给姬华池一束草木。

姬华池低头一看,是一束豆蔻花,花瓣从深红到浅白不一,根部尚还沾着泥土,也不知魏匡从哪里将它们摘来。

“我想你。”魏匡说了三个字,姬华池从来没有听过的三个字,而且他声音太温柔了,化得像一团水。

姬华池难以置信,脱口而吃:“什么?”

她心里警觉:魏匡又有什么阴谋?!

魏匡却浑然未察,只将这一束口豆塞进她手中。本来战事忧扰,国之存亡,魏匡沿路上都愁眉不展,没什么好心情,行至某处,忽见着路边有豆蔻花,他忽然就想到了她。

直至自己嘴角勾起,魏匡才发觉心头与眉头齐舒展开来。

因为时已夏日,还在开放的豆蔻花并不多,魏匡不得不提袍挽袖,将散落的豆蔻花全部采集起来,才成一束。

魏匡心中绵绵,凝望姬华池,他首次在人前发自内心笑出声。

瞧见姬华池含笑接过花束,魏匡心头与面色齐如霁月初开,光华万千。

他徐徐吟道:“心乎爱兮,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心里多么爱着她啊,何不对她讲出来?以前深深藏在心里,辗转踟蹰,其实一日都不曾忘怀。

魏匡终于肯定和承认了自己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也拖了很长时间了,今天特意全力来码这文。大家还想看吗?想看的话我就继续再码一章。

☆、第十八章

姬华池接了豆蔻花,垂头嗅一嗅,又捏着花束辗转一下。她神色间的惊喜和娇羞都刚刚好,连耳根处也能很自然起寸寸浅红。

但姬华池心中对这束花却是另一番态度:她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讨厌和害怕豆蔻花,惟愿立马丢了它们,掷得远远,再也不要见到。她嗅不是真嗅,羞不是真羞,魏匡心心念念采豆蔻花给她,她却未必屑于去接了。

姬华池含笑望着魏匡,默默谢他将“喜怒不行于色”这招教得这样好。

魏匡漾着笑容,激动之下竟连喊了两声:“小豆蔻,小豆蔻!”

“来说正事吧。”姬华池条理清晰告知魏匡,齐楚联军近日将舍西取东,绕道走长良关。

魏匡沉默不语,眸中逐渐闪光,他和姬华池两人都知道,长良关天堑一线,极利于伏击。

“这一役至少须投入魏军五十万,势如扯筋拽骨。”魏匡直勾勾盯着姬华池双眸,深深看进去,想要看出端倪:“你肯定消息无误?”

可惜姬华池眼中只有脉脉神情,柔声婉转千弯:“我不会欺瞒你。”她眼眶忽而就红:“因为你是我的匡郎。”

魏匡心软且酸,拥姬华池入怀,犹如拥住风中一只清荷:“事成之后,你在我魏,再不会受苦。”

他向她再次许下承诺。

可惜是“再次”了,姬华池一点也不信,但她顺势就往魏匡怀里钻,痴痴环抱住他,做出最楚楚可怜的表情,仿佛她明白体谅魏匡的难处,愿意默默承受这一切委屈。

但是不好意思啊,她透露给魏匡的消息,假的已经是越来越多了……谁叫她觉得好玩呢?

也不只是好玩。

魏匡教导了姬华池许多,她仿佛开窍了一般,愈来愈对谋政之事感兴趣。

尤其是在楚国称霸这件事上上了心。

最后一次,她亲手造个假,预估坑杀魏军五十万。

姬华池想到这里真是满心欢喜,唇隔着衣料印上魏匡心口:“匡郎——”

她已媚术极佳,吹一口气,袅袅窕窕说两个字,就能勾了男人的魂。

“等事成,我亲自来迎你为正妻,我为皇,你为后。”魏匡忽然自己苦笑,战事都到了最关键紧要的时刻,他怎么突地心里柔软一片又满足万分,儿女情长了起来?

……

翌月,魏军长良关遭齐楚联军诱敌伏击,五十万魏军,只得三千七百一十九人脱逃。

一峡长良关,横骨多少春}闺梦里良人。

就在魏军长良关大败的同时,亦有八万楚军横空出现在魏国都城安邑附近,魏遭两面夹击,还未回过神来便已国亡。

……

晌午近至,姬华池却才倚在妆台前梳头。老齐王闻得齐军打了胜仗,同楚国平分了魏国土地,精神矍铄突发神勇,昨夜要了她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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