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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朝云(129)+番外

李瀍挑唇一笑:“侄儿听说,前阵子有艘运茶船沉了江,光叔损失不小吧?”

说罢他悠然踱步,与李怡擦肩而过时,轻飘飘丢下一句:“那艘船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又有几个人能知道呢?”

李瀍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李怡脸上露出的表情让晁灵云遍体生寒,她不能忍受被泼脏水,径直追上去拦住李瀍,不依不饶地问:“船里装的是什么,你说清楚。”

李瀍拨开她拦路的胳膊,冷笑道:“铁家伙啊,当初你说的可是很清楚。”

晁灵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所有事都乱了套,她傻站在原地,口中喃喃嗫嚅:“你怎么会知道?”

李瀍自然是不会回答她,径自扬长而去。

晁灵云浑身僵硬,心底更是一片冰冷。

此刻李怡就在身旁,两载夫妻,一朝梦醒,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慢了一拍的宝珞此刻恰好从东廊院走出来,看到晁灵云与李怡默默地分开站着,立刻就明白出了什么事。

她飞快地小跑到晁灵云身边,牵着她的手小声道:“灵云,今天这事都怪我。你若是有难处,不妨先去我那里避一避……”

晁灵云终于回过神,抬头看向宝珞,还没来得及答话,站在不远处的李怡就已经先开了口:“本王家事,不劳娘子。”

宝珞闻言一愣,没法反驳李怡,只能更紧地握住晁灵云的手,对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晁灵云挣开她的手,小声道:“温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她嫁给李怡,生下温儿,两人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她逃不开,也不能逃。

宝珞无可奈何,只得让步,临去前不安地叮咛:“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去教坊找我。”

宝珞离开后,晁灵云默默走到李怡身旁,枯站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上一次如这般形同陌路地站在他面前,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忍不住握紧空空的双手,低声哀求:“十三郎,你别受颍王蒙蔽,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可以说清楚,我没有背叛你。”

“行了,我们先回府,”李怡打断她,背过身冷冷道,“今日这赏花之约,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第135章 夫妻离心

晁灵云跟随李怡提前离开慈恩寺,返回光王宅,同行的吴青湘与王宗实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青湘正心乱如麻,趁着无人注意,在抵达光王宅后又悄悄溜出门,去找医馆的郎中号脉。

留在宅中的王宗实却是遭了池鱼之殃,在李怡阴沉的脸色下,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安正院里,晁灵云独自面对李怡,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恨不能多生出几张嘴来:“十三郎,我身份复杂,有自己的主翁,这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我的错,是错在一直没对你坦诚,但要说我出卖了你,为颍王立下大功,那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

李怡一直默默听着她说,直到她把话说尽,一脸惶惑地望着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只是我再不曾想到,你竟是李瀍的人。”

晁灵云因为激动而绯红的脸蓦地一白,沉默了片刻,才颓唐低语:“我不是颍王的人。”

李怡不接腔,静静等她下文。

“我,我真正的主翁,是宰相李大人。”晁灵云吞吞吐吐道,“因为他与颍王交好,才命我效忠颍王。”

“原来如此。”李怡沉思片刻,无奈哂笑,“想不到这两人的交情,早已如此深厚。”

晁灵云不敢接话,低着头,双手将自己的裙子搓揉得一团乱。

偏偏这时李怡又问:“你说不曾出卖我,那么李瀍又是如何知道船上装的是兵器?”

“我不知道。”晁灵云如实回答,也想不通这点,“兴许是从别人那里泄露出去的,也未可知。”

“好一个未可知……”李怡与晁灵云四目相对,面露苦笑,“可为什么出事之前无端去了一趟郑注宅邸的,偏偏是你?”

晁灵云闻言一愣,立刻大声反驳:“我潜入郑注宅邸,怎么会是无端?我是为了你!”

然而她话一出口,瞬间又语塞——当时她一厢情愿为李怡奔走,却空手而归,就算自己是清白的,也成了口说无凭的虚词。

“你怀疑是我向郑注告密?”对着李怡漠然的双眼,她有气无力地问。

李怡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换了一个问题:“当初重伤我的刺客,是不是被你灭了口?”

“灭口”二字一出,晁灵云立刻瞪大双眼,浑身寒毛倒竖:“你早就知道这件事?然后认定是我灭口?呵呵……为你报仇,又成了灭口吗?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如果是这样,我做的哪件事不能颠倒黑白呢?”

她失望地睁大眼,眼前这人是她同床共枕的夫君,一墙之隔睡着他们共同养育的孩子。在本该最温暖的家里,面对如此冰冷的怀疑,她哑口无言,是真的怕了。

她与他之间,明明应是最亲密的关系,在这一刻却比游丝还要脆弱。

晁灵云望着又变成哑巴王的李怡,一阵心灰意冷,忽然又怨愤起来,口不择言道:“你不也骗过我!”

李怡浑身猛地一僵,是非曲直尚未辨明,心已是先灰了一半。

晁灵云意识到自己说了火上浇油的话,却又因为心里堵着一口气,强撑着不肯先示弱。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的僵局。李怡盯着晁灵云,双眼微微发红,许久之后无力地低下头,哑声道:“你说得对,我们从一开始就彼此欺瞒。所以我不诚,你不诚,却要我们的感情坚如金石,可见我们的姻缘……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晁灵云气得一阵肝疼,紧咬着一口玉牙,不等开口,眼泪先成了断线的珠子,扑簌簌掉了下来。

她哭得如此悲切,泪珠飞快滑下苍白的脸颊,下垂的唇角却紧抿着,不发出一声怨怼的呜咽。

这样的晁灵云,李怡从不曾见过,他顿时有些慌神,觉得天大的事也可以先往后推一推,缓和语气劝道:“你别哭了,我们好好说。”

他这一劝,晁灵云哭得更凶,自然而然也就开了口:“当初,我受你蒙骗,被打进诏狱,命都差点没了,事后我怨过谁?”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哭诉,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李怡只好顺着她哄:“是,是,你不曾怨过我。”

“你折了一条船,一定要找一个人怪罪,我又立身不正,活该担这道罪名。颍王的事是我理亏,对你的亏欠,我只能拿命抵,横竖是一条贱命,你想拿就拿去……”晁灵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喉咙刀绞一般痛,连心口那一片也被牵连着,疼得一阵阵发紧。

大起大落的心绪之下,她浑身颤抖,冷汗浃背,随着一股脑把狠话说完,突然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软软瘫倒在坐榻上,紧跟着小腹深处一阵抽搐,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