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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朝云(154)+番外

吴青湘没有理会他,用力抽回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萧洪望着她的背影,握紧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以为给他生了孩子,就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萧洪愤愤自语,嫉妒的火焰在心头熊熊燃烧,“休想!”……晁灵云走在返回大宴的路上,拿手里的团扇逗弄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温儿,看他不停挥动胖乎乎的小手,试图抓住绘在团扇上的蝴蝶,心情渐渐好转,笑着问乳母:“累不累?换我抱吧。”

“娘子身体不便,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你抱孩子呀。”乳母笑道。

晁灵云瞥了一眼密布在她脸颊上的汗珠,摇着扇子说:“天热得慌,估计这会儿大宴都快散了,我也不耐烦再回花萼楼了,不如你陪我找个凉亭坐坐去。”

乳母应了一声,抱着温儿陪晁灵云走了一会儿,在龙池边觅得一处凉亭,拾级而上,果然觉得亭中清风习习,凉爽怡人。

晁灵云先一步走到凉亭的美人靠上坐下,令乳母自便。

乳母这才欣喜地坐下,放温儿坐在美人靠上,拎起自己汗湿的衣襟轻轻扇动,笑道:“这亭子里果然清凉,娘子真有主意。”

晁灵云斜倚着美人靠,望着她慵懒地笑笑。

两人坐在亭中消磨时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而一阵凉风徐徐,将远处隐约的琵琶声也吹进了亭中。

晁灵云侧耳倾听了片刻,笑道:“这是郑中丞的琵琶声。”

乳母奇道:“我就听着这琵琶声觉得怪悦耳的,想不到娘子竟能听出弹奏的人是谁。”

“小忽雷的音色,只要听过一次,就永远都忘不掉。”晁灵云的话里带着一丝怅然,又听了一会儿琵琶,忽然起兴道,“既然郑中丞也在兴庆宫,我们何不过去瞧一瞧,走。”

乳母连忙抱起李温,跟随着晁灵云,顺着琵琶声一路寻去。

这一路曲径通幽,琵琶声就像收杆的鱼线,忽高忽低地钓着晁灵云,将她引到了一处名叫“长庆殿”的偏殿。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乳母望着暮色里肃穆冷清的殿宇,有点紧张地问:“娘子,这是哪里?”

“不知道。”晁灵云来兴庆宫的次数有限,当然没到过这长庆殿,却大胆道,“先进去看看,反正有郑中丞在,总归不是什么闯不得的龙潭虎穴。”

话音未落,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温儿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将晁灵云逗笑:“看来温儿也很想见见郑中丞呢。”

见晁灵云如此从容,乳母便不再迟疑,跟着她踏上了通往殿门的白玉阶。

这长庆殿虽然僻静,却并非无人居住,上了台阶没走几步,便有一名内侍向她们跑来,望着身穿翟衣的晁灵云行礼:“小人斗胆,敢问娘子是?”

“我是光王孺人晁氏,与郑中丞是旧识,方才在龙池边听见她的琵琶声,特意前来相会。”

“原来是晁孺人,有失远迎,请随小人进殿。”内侍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人往殿里请。

晁灵云边走边问:“这长庆殿里住的是谁?”

“是宋先生住在这里,今日郑中丞献艺花萼楼,顺便来看看我们先生。”内侍笑道,“这长庆殿与宫中其他殿宇隔着一个龙池,位置偏远,近年修葺得较少,让孺人见笑了。”

“哪里,我倒觉得这里清静得很,是个好地方。”晁灵云跟着内侍,缓缓走进长庆殿,内侍命宫女前去通报,片刻后,琵琶声戛然而止,晁灵云倒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我打扰宋先生和郑中丞的雅兴了。”

她正说着,屏风后忽然传来笑语:“打扰什么,知道你来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晁灵云听出这是宋先生的声音,连忙加快脚步绕过屏风,笑道:“宋先生——”

她正殷切地唤着,却在看清屏风后迎面走来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除了宋先生和郑中丞,如今已成为郑中丞得意门生的绛真,没想到竟也跟了过来。

不过是一刹那的失色,宋尚宫便已觉察,视线在晁灵云和绛真之间飞快扫了一眼,目露疑色。

晁灵云还记得宋尚宫是何等的慧眼如炬,生怕被她瞧出端倪,连忙又笑起来,描补道:“我以为只能见到宋先生和郑中丞,没想到阿姊也在,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第164章 天人无情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晁灵云总觉得宋尚宫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

“重阳佳节,自然是极好的日子。”宋尚宫望着她,淡淡笑道,“古有箫声引凤,今日郑中丞一曲琵琶,将你引了来,也可谓是一段佳话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段话逗得笑起来,气氛十分轻松融洽。

宋尚宫一辈子无儿无女,上了年纪以后,看见小孩子就格外喜欢。她将李温抱在膝上,拿起琉璃盘里的瓜果逗他,玩耍了好一阵子。

晁灵云在一旁笑着相陪,又与郑中丞和绛真叙了一会儿旧,便推说时辰不早,自己还得赶回花萼楼,借机向她们告辞。

绛真向她递了个眼色,又对郑中丞道:“师父,我难得见到妹妹,想出去送一送她。”

“去吧。”郑中丞正与宋尚宫说话,分心点了点头,便不再注意她。

晁灵云心里有点小疙瘩,却不便摆在脸上,只能满脸堆笑,无奈地与绛真一同向外走。

宋尚宫瞥了一眼她俩的背影,在隔着屏风听见殿门关上时,打断了只顾说话的郑中丞:“你的弟子沈氏,不简单。”

“你说绛真?”郑中丞一愣,随即笑道,“那是自然,她的琵琶声,收放自如,我从没听过那么游刃有余的弹奏,有如天人一般,不可方物……”

“天人无情。”宋尚宫提醒她。

“我就是爱她这一点。”郑中丞不以为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听过太多人将自己的情绪融入乐曲里,其中不乏极有天赋的人,然而这样的做法也让乐曲因人而异,相差极大。我近来常常想,天地四季、万物生死,都有其不可打破的规律,难道音律不是同理?那些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大圣遗音,若被凡俗之人用七情六欲加以附会,岂不是暴殄天物?”

宋尚宫无奈道:“你是天真赤诚之人,没有警惕之心,才会觉得这样很好。”

“哈哈,我一个弹琵琶的,谁会来算计我?”

“罢了,人各有命。”宋尚宫笑笑,不再多言。

……

长庆殿外,晁灵云和绛真向着龙池的方向走,默契地让乳母抱着温儿,落后她们数十步的距离。

晁灵云忧心忡忡道:“阿姊也许不该贸然见宋先生,她心思极细,很可能会对我们起疑心。”

绛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回了一句:“情势所逼,也由不得我不见。”

“情势所逼?”

“你大概还不知道,李宗闵要被调回长安了。”

晁灵云心中一沉,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消息——这李宗闵是大人的宿敌,他被召回长安,就意味着圣上有意制衡,甚至是打压大人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