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撼动不了朕的地位,那是你不知他心机之深。朕当年差一点就能抓住他的罪证,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让他逃脱了。”李瀍冷冷盯着宝珞,恼恨不已,“若不是朕了解你就是个实打实的笨蛋,朕都要怀疑你已经被他给收买了。”
宝珞愤愤不平地反驳:“臣妾怎么就是个笨蛋了?陛下那些怀疑都是揣测,压根就没有证据。陛下总说光王私造兵器,怕被抓住才故意沉船,可当时风大浪急,又是深夜,那艘船究竟吃水有多深,谁敢保证自己不会看错?陛下怎能单凭推测,就认定光王图谋不轨?万一是底下的人为了逢迎上意,故意陷害呢?”
“别跟朕说理了,你就是喜欢你那个香火兄弟,爱屋及乌,非要觉得她嫁的也是好人。”李瀍嗤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别自作多情了,就算朕即刻大赦天下,放过光王,他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这是朕诱捕他的一道陷阱。朕曾经对你发过誓,这辈子绝不欺瞒利用你,才会一直对你说实话。光王他可不知道朕的誓言,或者你也可以亲自去光王宅传话,就看那帮对你感恩戴德的人,到底会不会相信你的话。”
李瀍说完,宝珞也意识到这的确是个问题,一脸怔忡道:“这,这也只是陛下的揣测,不管光王信不信,陛下倒是先拿出诚意啊……”
李瀍眼底精光一闪,脸上浮起笑容:“行啊,朕可以顺你的意,至于光王信不信,朕可就管不着了。朕既然无法说服你,不如就用事实来验证。朕今日就将赦免光王的诏令送到光王宅,撤了监视的神策军,如果到最后光王依旧不现身,就证明他不像你说得那么清白,正好让你长长心,以后别再当个傻乎乎的滥好人。”
“好,陛下可要说话算数。”宝珞立刻接话,生怕李瀍反悔。
李瀍冷哼一声,转身趴在床上,没好气地催促:“快替朕按按,从早朝到现在,朕的背一直疼着呢。”
宝珞赶紧凑了上去,一双舞剑的妙手刚柔并济,替他仔细按摩脊背。
李瀍舒服地眯着眼睛,半晌之后,呓语一般慢悠悠问:“你大清早赶着出宫,是去见谁?”
宝珞知道李瀍是明知故问,一边推揉他的背肌,一边老实回话:“臣妾去见了灵云。”
“她回来了?”
“嗯,换做旁人,臣妾不可能出宫的。”宝珞有心哄李瀍高兴,贴着他的耳朵讨好道,“臣妾就算出了宫,心里也是时刻记挂着陛下,不然哪能准时赶回来?”
李瀍挑唇一笑:“她有没有告诉你,这阵子她去了哪里?”
宝珞听出李瀍的弦外之音,想解释晁灵云不是去见光王,又怕他反问自己如何能肯定。当初灵云不告而别,王宗实都快急疯了,那模样可做不了假。她若是去见光王,总没必要瞒着王宗实吧?
可惜这些话李瀍从来不信,只会说那群人是联起手来骗她。
“臣妾没问,”宝珞顿了顿,又道,“是臣妾觉得自己不便问,毕竟臣妾是陛下的人,帮忙归帮忙,话说多了,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你倒是好人做到底。”李瀍讥诮了一句。
他就知道这傻丫头今日那么上心,一定是出宫遇到了说客。
三年了,李怡一直藏在暗处,已经成了他的心病。出动神策军都拿不住的人,还说是为了保命才躲起来,这种话也就宝珞才信。
好在如今,自己总算有了钓出大鱼的饵。
李瀍闭眼享受着宝珞的按摩,松快的肌肉能够感觉到她在卖力取悦自己。倒也难怪,这傻丫头一向讲义气,眼下帮着晁灵云夫妻团圆,她一定开心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呵呵,就先由着她高兴吧。
他是答应她赦免光王,可没答应赦免光王背后的势力,说起来也不算骗了她。
可惜他耗费三年光阴,到今天才想通自己忌惮的压根不是光王这个人,而是这人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如今只要盯紧了晁灵云,顺藤摸瓜找到光王,自己身为天子何愁不能大展拳脚,彻底剪除他的羽翼?
到时只要将李怡软禁在十六王宅,他一个人独木难支、无力回天,就算留他一命又何妨?
李瀍在心里构想着后续计划,唇角不觉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第254章 分道扬镳
天子一言九鼎,李瀍既然答应了宝珞,便说到做到,当天就下旨撤掉了对光王宅的监视。
事情解决得太顺利,晁灵云反倒不敢轻信,她回想起李瀍的狠辣手段,疑心这是他为了诱捕李怡设下的圈套,决定先按兵不动,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为防万一,她假装不知李怡下落,将他在慈恩寺落脚的消息瞒得滴水不漏,连王宗实都没告诉。
她装作专心养儿育女,和宅中其他人一起盼望着光王归来。日子就在这表面的平静里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五月初五端阳节。
今年端阳节天子赐宴曲江,又因太皇太后亲临御宴,内外命妇免不了要随侍在侧,共庆佳节。光王宅不久前才获天子特赦,晁灵云身为王宅女眷,这日自然也要去曲江赴宴,面圣谢恩。
她生平最厌繁文缛节,更怕与惺惺作态的命妇们为伍,好在今年的大宴里有宝珞、有公主,能让她在虚应故事之外,找到可以愉快说话的同伴。
三个不受太皇太后待见的人,被趋炎附势的命妇们排挤到一边,很快便默契地聚在一起,结伴到曲江畔看龙舟赛。
晁灵云有数十日不曾见过太和公主,今日一见面,发现她形容憔悴,竟比往日消瘦了许多,不由关切道:“公主看着清减了不少,是近来玉体染恙?还是有哪里不顺心?”
太和把玩着手中团扇,浅浅一笑:“你不必替我担心,我过得挺好的。从回鹘回到长安,日常饮食清淡了许多,我自然也会瘦一点。”
晁灵云听了太和的解释,不便再说什么,却总觉得她眼中藏着愁绪。这时宝珞在一旁暗暗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反应过来,东张西望着寻找其他话题:“哎,你们快瞧前头那跳剑舞的娘子,身手很不错啊。”
宝珞翘首一望,笑道:“有眼光,那是我们的徒孙。”
晁灵云吃了一惊:“原来哥哥你认识她啊。”
“内教坊的乐伎,哪有我不认识的。”宝珞得意一笑,“走,我们过去看看。”
今日各司官僚的赐宴散落在曲江各地,远处芳草地上设着一张舞筵,跳剑舞的少女双手挽剑,伴着铿锵穿云的琵琶声翩然起舞,银色的剑花如雪浪翻涌,萦绕周身。观舞者席地而坐,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
三人走到近处,宝珞忽然在晁灵云耳边悄声道:“这是李党的会宴。”
晁灵云经宝珞提醒,发现宴会宾客果然都是李大人的亲信官员,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我们过去凑热闹,会不会不方便?”
“观舞而已,应当无妨。何况圣上与李宰相如今是君臣相得,我们去凑个热闹,谁会怪罪?”宝珞自信满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