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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朝云(81)+番外

宝珞才不管她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好奇地问:“快看看,他写了什么?”

“不会有什么的……他没给我写过信,真的,这是第一封。”晁灵云语无伦次地解释。

宝珞毫不体贴地拆穿她:“不会有什么,那我就替你看了啊?”

晁灵云一把抢过信,屏住呼吸打开,只扫了一眼便愣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光王平日不声不响,写起信来也怪肉麻的——呀,他约你三日后见面?在韦家酒楼?”宝珞趁她发愣时偷看到了信,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顿时不满地抱怨,“难怪你一直不肯答应我,原来如此……你直说就是了,何必瞒着我?”

“师姊,我真没有。”晁灵云已经心烦意乱,却还得硬着头皮向宝珞解释。

“说,你们这样偷偷来往多久了?”

“师姊,我们真没有。”

“都‘我们’上了,瞧这亲热劲儿,”宝珞拉长的脸终于破功,嘻嘻笑起来,拿胳膊肘亲昵地撞了她一下,“我知道了,你当初和光王怄气,不许我提他,后来又跟他和好了,就不好意思对我说,对不对?”

晁灵云的心已经被信搅得一团乱,偏偏宝珞还要给她乱上添乱,为了止住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只好将错就错地承认:“对,对,师姊你猜的没错,你别怪我啊。”

“怪你什么?你也太跟我见外了。”宝珞娇嗔了一句,拐着晁灵云的胳膊,由衷庆幸,“幸亏你已经自己同光王和好了,否则我的良心一直不安呢。”

晁灵云听出她的话里有点蹊跷,问:“为什么?”

“因为当初你离开教坊司,光王想找你……”

“什么?他找我?”又一个真相在猝不及防间到来,晁灵云心神剧震,失声问,“难道他当时不知道我在平康坊?”

“是啊,”宝珞点头,“那时候你正在怄气嘛,非要与他断绝来往,我和师父只好对他撒谎,说送你去了一家邸店,暗示你已经离开了长安。”

“不可能,连他的侍妾都知道——”晁灵云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意识到吴青湘之所以会知道她的下落,一定是事先私自调查了自己的行踪,却没有向李怡透露。

宝珞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却凭着自己非凡的爱情嗅觉,猜中了答案:“你傻呀!那个姓吴的一定对你嫉妒得要死,巴不得你消失,怎么可能告诉光王你在平康坊?她一定是暗地里盯着你很久了,才能一看到你落难,就过来搬弄是非、落井下石。”

晁灵云哑口无言,苦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当时是你自己不想见光王,我就懒得管闲事,现在嘛,哼哼,”宝珞冷笑了一声,放话为师妹撑腰,“我有的是办法帮你教训一下吴氏。”

“不必了,她毕竟是光王的侍妾,就算对我做了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与其说她是嫉恨我,倒不如说她是怨恨光王,这说到底还是光王的问题,我们不该跟着对付一个女人。”晁灵云是知道吴青湘的本事的,生怕宝珞一时冲动,反受其害,竭力劝阻。

“你还真是宽宏大量,”宝珞说到这里,忽然又嘻嘻笑起来,“难怪师父当时就说了,等你和光王如胶似漆时,才懒得追究这些破事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晁灵云松了一口气,将错就错地赔笑道:“原来师父还说过这样的话啊……”

她瞥了一眼信笺,蠢蠢欲动的心百转千回,已经在考虑三日后该穿什么衣裳出门了。

“啧啧,亏我还一直为你操心,怪你不识好歹呢,原来是我多管闲事。”宝珞点了一下晁灵云的脑门,语重心长地教训她,“以后有话就对师姊我直说,不要遮遮掩掩的。我这就回去和颍王打声招呼,让他别等了。”

宝珞解决了一块心病,不再多留,抱着栗子又问好了店址,欢欢喜喜地赶去见情郎。

晁灵云独自一人留在房中,终于有机会捧起雪白的笺纸,将李怡写给自己的信翻来覆去地看。

天!他是凭什么敢约她的?以为她会去?她应该立刻把这封信撕掉才对!晁灵云两颊发热地拿着信,唾弃自己的愚蠢,可是嘴角却又管不住地,浮起了一抹甜甜的笑。

就在她失神之际,绛真走进屋中,望着她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晁灵云折起笺纸,不好意思地笑:“没什么,阿姊有事?”

“大人刚刚遣人来捎话,让我们去他府上,说是有些话要对你说。”

第082章 新主

一趟尚书府之行,结束时天已昏黑。

晁灵云浑浑噩噩,跟着绛真一路走出李德裕的府邸,在猎猎寒风中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冷,就好像身上厚重的狐裘忽然变成了一张薄纸。

登上油壁车,绛真看着魂不守舍的晁灵云,握住她冰凉的手问:“灵云,你怎么了?”

“我没事。”晁灵云猛然回过神,想努力挤出一丝笑,毫无血色的脸却给了绛真相反的答案。

绛真心里知道原因,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我知道,你是在想颍王的事吧?大人很器重颍王,我们不过是大人手里的一把刀,他爱赠给谁,就随遇而安吧。”

晁灵云浑身一颤,怔忡地望着绛真,喃喃道:“阿姊,我到现在都跟做梦似的,大人这才回来多久,怎么就……”

“若是欣赏一个人,有时候只需要一席话,就可以与他结成同盟。”

晁灵云静静地与绛真对视,身体跟着马车的节奏摇晃不定,整个人心浮气躁。

“其实这样也好,漳王的事你就可以彻底丢开手了。”绛真苦笑了一下,“这也是个烂摊子,看得出来,大人的态度已经有了变化。”

“难道大人想放弃假母那里吗?”晁灵云不安地问。

“官场上的事,一切都不好说啊,”绛真发出一声叹息,“自圣上登基以来,大人外放的日子实在太多了,而颍王又炙手可热……”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毕竟这些都是不能出口的话。

晁灵云低下头,也在心里问出一个不能开口的问题——我只能是一枚棋、一把刀吗?

姊妹俩各怀心思,却是一样惆怅。

回到平康坊后,两人都没心情开张,索性闭门谢客,早早睡下。

这一夜的平康坊依旧繁华如斯。

到了夜半,晁灵云披着狐裘悄悄起身,点起一盏孤灯,展开李怡的信笺,对着那落在白纸上的诱人邀约,茫然出神。

今日大人要她认颍王为主,就像当初要她去侍奉秋妃一样,出生入死、尽责尽忠。

她出身于行伍,服从命令已经是融入血骨的习惯,然而这一次,她却前所未有地迷惘起来。

如果从此成为李瀍的下属,李怡可怎么办呢?

晁灵云按住发胀的额角。

这是她第一次不想顺从地接受命令。

可凡事听命于大人,不得违背,是头领生前要她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