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冯氏说这话还是很收敛的,只差没说你自己去方家管家可是比谁都厉害,那个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年轻了,倒是会欺负自己的女儿。
韩大奶奶却替刘水仙说话:“杜夫人,这刘家姑太太也是一时情急,我们都知道她是个最心直口快的人。你可千万别生气,大过年的,大家欢欢喜喜的才好。”
刘水仙也假意对冯氏道:“是啊,我素来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杜夫人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冯氏如何不知道她们在阴阳自己,心中恨不得把这些人的嘴巴撕碎,可面上还道:“看您说的,谁会为这个生气啊?甭说是您说她几句,就是打她骂她,只要有理,我还巴不得呢。”
和别人吵架的精髓就是永远不要跟随别人的语境去走,你不是阴阳我幸灾乐祸吗?那我就给你扣个不慈的帽子。
刘水仙心道我只是说了她几句,难道我就叫打她骂她了?可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嘴,正沉思片刻。
这个时候,若薇过来厨房里,厨下的人道:“这模子去年才用过,一直都是好的,您上回也来查验过,可巧今儿拿出来时就……”
若薇见模具断成两半,几乎是再做已经来不及了,她想自己真是百密终有一疏。这道松鹤延年若是没做出来,今年她准备的这些菜和戏酒再好,也肯定会被人说嘴。
翠茹气愤道:“二奶奶,奴婢怀疑是有人故意弄断了?奴婢这就去前面告诉二爷。”
“不忙,现在的重点在于松鹤延年的模子,若是这道菜没做出来。咱们抓到凶手也无济于事,人家只会认为你能力不足,连一个模子也看不好,让人钻了空子。所以现在,我们先把这模子黏合起来才行。”若薇一锤定音。
她说完,又看向方才那个看模子的婆子:“这东西原本是你看着的,我若追究怎么坏的,恐怕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你。我到底是奶奶,充其量被人说几句,可你就惨了,你若修好了,我不怪你还赏你,你若是修不好,那就别怪我了。”
这看模子的人,必定会修,否则平日如何保存不可能交给她。
只不过是欺负她年轻,想看着自己出丑,下人一贯都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有奴大欺主之心。
果然,这婆子吓的瑟瑟发抖:“老婆子真的不知情啊,上次您查验也是好好儿的,老婆子就没管了。”
“现下我不追究你看守失当的事情,我只问你能不能修好?若是不能,我可没你好果子吃。”以前若薇也觉得在这个世上一定要有理有据,和和气气的,可有时候对付别人,非得发狠。
“你知道的,我那几个陪房也是各有所长,若是他们锻造好了,这里可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翠茹也反应过来,跟着附和道:“二奶奶咱们别找她了?去找伍嫂子过来,她这个人素来神通广大。”
“唔——”若薇刚应声,就见这婆子道:“二奶奶,奴婢能勉力一试。”
其实什么勉力一试,这婆子手里一共就有两套松鹤延年的模具,她有一套备用的,就是怕松鹤延年的模子坏了没有替换的,所以偷偷备下,只是就像若薇说的。她们都不做声,想看着主子们出丑,到时候再一推五六。
那婆子把断了的拿走,过了一会儿回来,说是让铁匠勉强补好了。
明明这一套是崭新的,若薇也没有揭穿,只是见花纹与昨日的一致,就没有再问了。
但是这套松鹤延年的模子坏的很蹊跷,若薇对翠茹耳语一番,让她去告知刘寂一声。这可不是后宅小事,松鹤延年还每年进献给朝廷,在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家中也敢动手脚,实在是找死。
翠茹和添香对若薇的佩服又更上了一层楼,这才是洞察人心,最聪颖的做法。
“我不能够在这里久待,否则让别人胡乱揣测,添香,你替我在这里看着。”若薇道。
添香有些担心:“二奶奶,您就放心吧。只是逢春和半夏留在花厅支应各处,我和翠茹现在都有事,您方才走的急,没让小丫头们跟过来,您就要一个人回去了?”
“自己家里,走了无数次,还记不住不成。”若薇笑着摇摇头。
她还得快些回去,否则娘担心不说,那些人还会看轻了她。不管事情办的多艰难,都要面上云淡风轻,看起来毫不费力。
从厨房回去,还要经过假山和一座拱桥,曾经刘寂晚上回来早的时候,夫妻二人吃完饭还会来这边散步。
她正疾步走着,却见前面有一男子正站着前方:“六弟妹好。”
若薇见是刘宣,这位是靖海侯的庶子,在靖海侯被贬谪时,刘宣跟其生母都跟在王氏身边过活。她淡笑着躬身:“宣二哥。”
说完,她就准备快步走,这里不是二门所在之地,又有些偏僻,所以人并不多。
且若薇曾经听说这个刘宣不大成器,常常在侯府和刘宏处打秋风,但近年来怕靖海侯骂,不敢上门来,是以这个人只是在成亲的时候见过一面。
“六弟妹,且慢,我有一件事情正要和你说。”刘宣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
可惜若薇并不相信,她脚下飞快:“我有事,还是先走了,宣二哥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去寻我家郎君就是了。”
可女子再如何快,也走不过男子,只见刘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若薇前面:“诶,弟妹为何行色匆匆?可是看不起我?”
没想到她逃脱进宫,居然还被这种人缠上,若薇瞪了他一眼,厉声道:“放肆,你敢拦着我?”她以前曾经听说女子不要激怒男子,要顺从才可能会逃脱,可有的女子就是太软弱,才会任人予取予求,沦为玩物,成为别人的笑柄。
所以你一定要先吓阻,他若见状不对,肯定不敢继续。
若是色胆包天之人,那也一定要反抗,总之不能坐以待毙。
刘宣听得这一声,只觉得心都震了一跳,他是听几个刘家子弟私下说刘寂之妻是个年轻的小媳妇,生的柔媚可人,若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但凡女子都柔弱甚至不敢喊出来,他见若薇双目炯炯,满面怒色,立马软下来:“弟妹说哪里话,我是说看到寂哥儿往那边走了,我不敢拦着你。”
若薇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说罢她不敢多做停留,一路像胡老太君的院子走去,见到下人穿梭,内里笑声阵阵,若薇仿佛觉得自己才活过来。
众人见若薇进来言笑晏晏,丝毫没有任何错漏,又说问题解决了,饶是韩家人方才等着看好戏,也不得不佩服人家是真的镇定自若,只有坐在若薇身边的冯氏握着女儿的手,才发现女儿的手冰冷。
一瞬间,她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刚嫁给杜宏琛的时候,知晓杜宏琛多次不第,她心中很绝望,可她一直抱持着希望,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止于此,她孤注一掷,谁的话都不听,最终杜宏琛终于中了秀才,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