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淡淡的点头,“本来,赵家在地方的势力也一直都是潜伏,赵家不同于宋家,宋家重权,也不同于苏家,苏家重利,崔家就是墙头草。”
方怀明迟疑的看着神色淡漠平静的赵霖,半晌,才低声开口,“家主,我一直都很疑惑,当年,您掀翻了唐家,可之后,您却不再有所作为。这是为何?如今,您所种种谋划,目的又是什么?”
赵霖看向方怀明,“当年灭唐门,不过是唐门已经逾距,而我赵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父亲所持的道,唐家的道,都不是我所认同的。”
那你所认同的道,又是什么?
方怀明很想问,但是赵霖已经翻开桌上的信笺,递给方怀明,“先生,唐远之所做种种,似乎都是在推行新政,他应是仇恨金陵氏族,但我观他作为,似乎恨意淡了很多。”
方怀明看了看信笺,摇头,“家主,我不这么认为。”
“哦?”赵霖看着方怀明,“先生请说。”
“以我对唐远之的观察,他极为冷静,城府深沉,他所谋划的必定是极大的事,而他应是深谋远虑后才会有所行动。他若只是冲着报仇雪恨而来,当年他三元得中之后,定然是会对我们下手,但他没有。”方怀明说着,又叹息了一声,“他年纪轻轻,却是极为沉得住气。”
赵霖点点头,“先生的想法与我一般。他小时候有一次在皇城中,被李璟轩推倒了,伤了手,当时李璟轩很受宠爱,我便告诉他,不能说出实情。他便隐忍了下来,一个星期后,李璟轩从观星台上摔了下来,断了手,也断了脚。”
方怀明怔了怔,有些惊讶的看着赵霖。
赵霖却是嗤笑一声,“怎么?先生觉得很惊讶?”
“我以为……家主不会……”方怀明有些干巴巴的开口,金陵都知道,唐远之便是当年的赵家嫡子赵景渊,是眼前的男人赵霖的儿子,但是都没有人敢说出来,也没有人敢于提及。
但没想到的是,当年杀妻毒子的赵霖,却主动提及了……
“他如今是唐远之,但,他曾经是赵景渊。”赵霖神色漠然的说着,手指转了转手腕上的手镯,看向方怀明,转开话题,“公主此人做事极为放肆,接下来的苏州唐家,应该会很精彩,你留意一下那边的消息。”
方怀明站起,恭敬应下。
而此时,书房外头,忽然有人低声禀报,“家主,公主派人去了郊区梨园。”
赵霖皱起眉头,随即冷冷开口,“随她。”
“是!”
方怀明却是皱眉看向赵霖,拱手说道,“家主,梨园那边还有人在那里,宋家一直盯着,如果,公主派人去了的话,只怕会……”
赵霖摆手,淡淡开口,“无碍,梨园那边,本来就是宋家一直怀疑的地方,让她去,也好让宋家的知道,梨园可不是他们宋家的道观!”
方怀明只好叹气拱手,“家主,您……还是与公主说说话吧。公主待您一心一意,且公主在贵妃那里,又是唯一说得上话的,公主手里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如果——”
赵霖抬手止住方怀明的话语,垂下眼,平静开口,“当年协议已经结束,其他的,不必。赵家,可不是那么好欺。”
方怀明无奈,躬身拱手应下。
第122章
安州的郊区树林里, 白衣俊美青年坐在篝火旁,翻看着急送的条陈,身侧左右是年轻的黑衣管事, 身后是七八个黑衣劲装护卫, 护卫的臂膀上还绑缚着红色纹章。
“主子!锦衣堂急报, 李璟轩,宋青珂,赵景渝正在前方的馆驿中。”一倏忽出现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地, 低声禀报。
“嗯,少主呢?”白衣俊美青年慢慢的合上手里的条陈,抬眼看向黑衣男子问道。
“少主已经入住望海馆,今天李洵也出现了, 他似乎已经发现花无眠的踪迹, 眼下正在悄悄寻找。”黑衣男子低声禀报。
白衣青年微微皱眉,神色冷凝了下来, “少主的踪迹是什么人都可以寻找的吗?!”
黑衣男子猛然双膝跪地, 重重磕头,“是属下愚钝!”
“掩埋少主的所有行迹!绝不可让人搅扰了少主的安宁!”白衣青年冷冷下令。
“是!”
待黑衣男子离开, 白衣青年抬头看天,忽然一只黑色啾啾鸟儿朝他直直的扑了过来,白衣青年抬手准确的抓住,好看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拆开小竹筒, 展开信一看:
一副画,画着一个捂着耳朵的小人, 旁边两个字:啰嗦!
白衣青年轻轻一笑,笑容温柔眷眷, 灿灿这是嫌弃他啰嗦了?可是,不啰嗦的话,灿灿就不会听,林叔三日一禀报的用膳单子和婉转的话语里,透露出的,就是这人非常不乖,不好好用膳,不好好用药。
所以,他还是来了。
安州接下来并不太平。
宋玉书,宋青珂,李璟轩,赵景渝,以及沉默的府衙州令,还有银矿……白衣教……那个所谓的圣女。
“主子!”阿七接了黑衣男子的急报,匆匆走向白衣青年,单膝跪地,双手呈递。
白衣青年——唐远之接过,展开一看,微微皱眉,随即舒展开来,淡淡说道,“安州里,所有潜伏的赵家人,都翻出来。”
“是!”
“赵景渝手里必然有东阳公主的部分力量,白衣教好好查一查。”唐远之说着,站起身,看向天空,安州的夜晚没有星星,此时的灿灿是否已经就寝?
“阿七阿六随我先行,其他人,隐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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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梦境却是这般真实!
那是佑安,手提长剑,一身黑色袍服,乌黑的发丝用金冠束着,整整齐齐,挺直的背脊,慢步从流淌着鲜血的台阶走下来,步伐散漫,又难掩贵气。
可是,那又不是佑安,淡漠平静的脸,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是冷厉的杀意!
一身气息明明是压制的暴戾,可又是冷静的嗜血,矛盾的又怪异的和谐。
慢步走下来的佑安走过一地血污的前庭,走向敞开的大门,在大门口,四十多岁的男子冷冷的看着他:“此番你诛杀了赵家一千五百人!可满意了?”
“是一千五百零一人。”佑安很是轻淡的说着,手里长剑慢慢的高举。
男子盯着佑安,突兀的笑了,笑容很是诡异,透着一种得逞的愉悦,“弑父?很好。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佑安手里的长剑猛然挥下——
“不要!!”金竹猛地惊叫起身!
守夜的林叔和无眠在金竹惊叫后,就急急的冲了进来,却见床榻上的金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色竟是惶恐害怕!
林叔心头一抖,他家从来都是胆大的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主子居然害怕了?!
花无眠也脸色发白,主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两人都不由得担忧的急急的唤着,“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