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先是一愣, 随即皱起眉头,迟疑的问着, “那你出去如果遇到的话……”
他记得这个宋玉书以前是金陵宋家的二房嫡子……
宋玉书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嘲讽, “那样子正好,我也需要有人把我的情况传达给金陵那边的人。”
花容默然,慢慢点头,“好,那你小心点。”
宋玉书扬了扬眉,“嗯,我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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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望海馆。
金竹伸了伸懒腰,又懒懒的趴在石桌上。
此时,日光正好,驱散了寒月的冷意,这处院落里有梅花绽放,香气飘散空中,淡淡的冷香添了几分暖意。
金竹懒懒的趴着,看着身侧的正在专注批阅折子的俊美青年,嗯,越来越好看的佑安……就是,这人……好像越来越深不可测了……想起昨日他睡到午后醒来,见这个人坐在他的床榻边,静静的凝视着他的模样,即便那只是一瞬间而已,都让他有些背脊发寒,那一瞬间的执拗和看不透的情愫,都让他有种被什么危险动物给盯住无处可逃的感觉……
——简直了,他当年养得温润君子呢?去哪啦?!
醒来后,给他穿衣穿鞋,洗漱,束发,这些就不说了,在和佑安一块的时候,都是佑安做的,他也早就习惯了。
只是,这好吃的四菜粥,明明不是肉做的,吃起来比肉还好吃的烤圆子!哧溜!
安州有这么厉害的素菜厨师吗?!仔细问了,才知道,是这个人从金陵大悲寺专门给他请来的和尚厨师……
“可是无聊了?”唐远之放下手里的折子,抬眼看向金竹,嘴角浅淡的笑意温柔。
之前不是在看条陈看得很开心吗?条陈看完了?唐远之瞥了眼已经推到一边去的两个匣子,一个匣子装的比较满,那应该是看了没有什么问题的,另一个匣子里装了一些,是有问题的条陈,要等着与他来说的。
金竹懒懒的趴在桌子上,慢吞吞的开口,“没有,你看完折子了吗?”
本来唐门的折子他看的,佑安看天一阁的还有唐门的急报就好了,但因着张神医说要休养,不可以过分伤神,哦,那所有的折子都放到佑安那边去了,他就只需要看条陈就好了。
今天的条陈大多都是安州的,从安州半年前的突发粮荒,到如今的种种,条陈里都是记着安州百姓的一些琐事,以及安州州府官员所做之事,看完了,深深觉得,当年搞出推丁法的安阳公主真是蠢得可怕,而同意甚至逼迫皇城李氏下达旨意的金陵那些氏族更是不可饶恕!
“没事,有些晚些再看”唐远之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桌上小炉正沸腾的水,慢慢的倒水,冲茶,只是,是药茶,但下了花蜜,没有那么的苦涩难喝了。
“佑安,安州的州令刘世杰,是宋家的人?”金竹坐直,看着唐远之,疑惑问道,“他封闭城门,不让百姓出城,但是他又偷偷的开放粮库,在安州附近的县府以白衣教的名义救济灾民,他是白衣教的?”
“白衣教,是赵家的。并非宋家的。”唐远之说着,一边将药茶放到了金竹的跟前,“但现在,白衣教也不是赵家的,而是白衣教圣女的了。”
金竹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五年前,本是最大的粮食州府的安州开始出现粮荒,白衣教在赵家的暗地里支援下,兴起了,白衣教的圣女叫范香凝,是赵霖暗地里养的一个孤女,听闻才色双全,且极为精明。她将白衣教经营得好,五年时间,白衣教就已经是安州的另一个州令了。刘世杰,是白衣教的教徒,是范香凝的心腹。他偷偷开放粮库,救济灾民,是范香凝的指示。”唐远之说着,拿过一旁的册子,递给金竹,“这是在安州的唐门所搜集的种种关于白衣教的罪证。”
“罪证?”金竹微微睁大眼睛,“白衣教不是单单敛财?”
“范香凝和白苗族关系匪浅,每月的十五日,白苗族就会派人前来收取白衣教的财物,甚至于情报。”唐远之说着,微微扯了扯嘴角,“赵霖应该多少清楚才是。”
“此外,白衣教在安州唯我独尊,安州州府中有不少人并不愿意听从白衣教的,范香凝就杀一儆百,甚至灭杀全族。五年来,死在白衣教手中的无辜官员和有识之士,不少于五百人。安州附近的周县,就曾经一夜之间死了一百二十人。”
金竹皱起眉头,那这安州……问题可就大了。
唐远之抬手抚了抚金竹的眉,低声说着,“灿灿,不说这个了,你药茶还没喝。快喝了。”
金竹回过神来,看向唐远之,见这个人眼眸里深深的关切和担忧,便端起药茶,微微闭眼,随后一口气干了!呕,即便下了花蜜,药就是药!苦死啦!
唐远之忙将已经备好的蜜果子递到金竹的嘴边,金竹嚼着蜜果子,才觉得好受些。
唐远之看着金竹皱着脸苦哈哈的又是透着委屈的模样,忍不住攥了攥手。
“没事了,苦了点,比前天的好喝多了。”金竹抬眼看着唐远之,强笑道,“好了,你还是跟我说说呗,安州这次,你是打算废了推丁法,除掉白衣教,然后呢?安州这里有合适的接手的人吗?天一阁现在的人也太少了!”
说到这里,金竹叹气,诺大的大楚,诺大的朝堂,放眼望去,想找个认认真真做事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然后,佑安真是辛苦了!昨儿个半夜,天一阁还送了急报过来。本来被他抓到厢房强令好好睡觉的佑安又不得不起来处理事情。唉。
唐远之一笑,“嗯,天一阁的人是少了点,但是,宁缺毋滥,眼下备选阁员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金竹默默的扒拉了一下手里的册子,当初开玩笑说创设天一阁的时候,宁缺毋滥还是他说的。
“白衣教也罢,推丁法也好,这些都不是最重的事,最重的事,是新农法。安州是新农法的推行之地。”
金竹惊讶抬眼,安州是新农法的推行之地?
金竹瞬间想起十年前,推丁法的法令来到潍城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就和当时潍城的商户们去了府衙,和韩布衣等州府官员商议了好几日,再加上白鹿山书院的老师们,特别是他的老师宋鸿儒,在商议的时候,老师宋鸿儒怎么破口大骂金陵就不说了,最终,潍城的州府接受了他的建议,不推行推丁法,若是朝廷要征调推丁法的赋税,就由金家和潍城的商户们共同承担!
——虽然阴奉阳违,结果很好,潍城如今还是安安定定的!
那时候,他和佑安,老师谈论过这件事,那时候,佑安是这么分析的:
“灿灿,唐氏覆灭,皇城李氏势弱,而漠州的战役情况并不好,沈家军踩着白马军的血肉上位,却未能一举拿下战局,并州水患,北洲粮荒,明州盐贼开始肆虐,国库中,因着贵妃的奢侈无度,早已空虚,而阁议遮瞒了真实的税赋,包括国库的真实账目,李氏并不知道,他们的皇城早已没有一两白银了,推丁法的推出,可以从民间大肆搜刮至少两倍的税赋,可以填满国库,可以支援漠州的战局……有这么多的好处,自然是要联合推出,宋家要表态支持贵妃和东阳公主,苏家为了和沈家军联盟,崔家保持沉默。赵家,赵相已经病倒,赵霖是旗帜鲜明的表态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