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赛马会年年都在避暑山庄举行。
此时的马场四周的看台上,早已坐满了人, 在看台中央,隔开了几十个包间, 在左侧最后的包间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坐在椅子上,左手边的圆桌上是几碟点心,还有一壶热茶。
青年面容白嫩俊秀,嘴角微翘,一双圆润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通透明亮,眉眼间满是笑意。神色惫懒的又悠然。
青年的另一侧坐着一三十左右的男子,看着马场上的比赛,神色很是紧张,不时的说着,“哎呀,我看国子监来的这几个是来势汹汹啊,这,这佑安看着有些危险!”
“姐夫,你就放心吧,你在起风居下的那点赌注肯定能够让你翻倍。”青年笑说道。
男子哼了一声,看着青年,“我看你倒是挺悠哉的!你别告诉我,那一千两不是你押注的。”
“啊,那个啊,我押的可是一万两哦。”青年嘿嘿一笑,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神色透着几分得意。
男子瞪大眼睛,猛地拍案站起,“我草!你个破竹子!你个败家子!你,你居然押了一万两!嘛的,我要告诉你姐姐!”
“没事的啦,佑安今年肯定又会赢的!”青年——金竹托腮看着马场上已经一跃而起又冲在了最前的那匹白马。
以及,白马上的那已经十六岁的少年。
皎若玉树,气质高洁,身姿如松柏,神色清淡,眉眼如墨,搭弓射箭,一气呵成,仿若喝茶看书般随意,可射出的却是三支箭矢——
砰砰砰!
三支齐齐中了靶心!
一时间全场欢呼不已,白鹿山书院的学子们兴奋的齐齐喊出了少年的名字——金佑安!金佑安!金佑安!……
包间里的金竹挑眉一笑,看向自家姐夫——薛正峰,你看,我说了,佑安肯定会赢的!
薛正峰松了好大一口气,没好气的瞪了金竹一眼!
赛马场上,赢了最后一场比赛的金佑安,利落干脆的下了马,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阿七,朝四周看台,拱手答谢,便转身走向了主台,主台上,州令韩布衣,白鹿山书院的诸位老师,其中自然是有宋鸿儒老师这样的大儒,而六年前去了金陵的明芳老师,也回来了。
“果然啊,后生可畏啊。佑安,你今年又赢了,什么时候参加生员考试呢?”韩布衣叹气问着,他自打六年前来了潍城,就年年都问这个问题!明明就可以三元及第的状元之才,却一直拖着不去参加考试!
“很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的摘花宴,你得来,国子监来了几个人,都不错,好好的和人家探讨一下。知道吗?”宋鸿儒笑呵呵的拍了拍金佑安的肩膀,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生气说着, “还有那根竹子,既然回来了,就要参加!”
金佑安垂下眉眼,恭顺应下。
这时候的包间里,金竹站起,伸了伸懒腰,挥了挥手里的扇子,对薛正峰笑道,“趁现在人不多,我先回去了,待会佑安来了,麻烦姐夫你跟他说一声。”
“你是怕宋大儒会逮住你啰嗦吧。真是!你当初答应了他,要参加举人考试,你却告诉他你是商籍,你参加不了考试,真是!”薛正峰没好气的瞪眼,当初搞这一出,气得宋大儒跑去了金家祠堂里坐了三天三夜,吓得金家的族老们都跑来了,韩布衣也来了,后来,还是佑安出面,也不知道和宋大儒说了什么,宋大儒骂骂咧咧的才肯离开。
可后来,见金竹一次,就骂一次,连累得他带着家里的那两个皮猴子去白鹿山书院拜师的时候,被刁难了好久。唉。
金竹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哪里知道,举人考试居然会限制商户不得参加。唉。家里也没人跟他说。
“去吧去吧。你也是从漠州赶来的,累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薛正峰见金竹一脸尴尬的样子,眉眼间难掩的疲惫和憔悴,便叹气挥手,示意金竹赶紧回去休息。
本来今年赛马会,金竹是没法参加的,他远在漠州嘛,没想到,金竹却是赶来了。
也是,今年是佑安参加的最后一届赛马会嘛。
薛正峰看着被众人围住的人群中的金佑安,想起金竹去漠州前跟他说的,唐家老元帅会亲自来潍城,主持金佑安的弱冠礼,正式将金佑安写入唐家的族谱。
此后,便只有唐远之,再无金佑安了。
*****
金竹悠然的骑在马上,身后是林叔和银子。
“奉老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吗?”金竹一边慢悠悠的骑着马,看着这山间路上的碎碎的野花,一边问着。
“已经安排好了,大娘子安排的,就在墨书阁,距离青书苑比较近。”林叔恭敬回话,顿了一下,低声说着,“郎君,到时候,这个措辞?”
本来是金家六郎的,突然间就变成了唐家的小郎君,这个……要怎么掰啊。
“措辞?不用啊,佑安在金家的族谱里的安排,本来他的娘亲就是唐家的女儿啊,那遵从母命,弱冠后随母姓,继承唐家血脉,这个合情合理哑。”金佑安懒懒的说着。
林叔恍然,哦,原来当初郎君都已经想好的了?
但是,林叔看着骑马走在前头的金竹,如果六郎君真的成了唐远之,也就意味着,六郎君要离开潍城了,到时候,三郎君可会习惯?
“对了,银子,你有空的话,去酒肆跑一趟,拿点我去年酿的老酒和桃花酿,奉老最爱喝酒了。”金竹又说着,仰头看天,六月的夏天,真的很热啊。
银子恭敬应下,就先骑马赶去了酒肆。
而金竹和林叔,就这样慢慢的骑马,一边时不时的说几句,慢慢的走回了金家祖宅。
回了青书苑,洗漱一番后,金竹就在廊下坐下,看着午后的阳光,吹着夏日的凉风,左侧手旁就是一碗凉瓜,好不容易整到的这个世界的西瓜,居然叫凉瓜?而且皮居然是黑色的,害得他差点找不到。
“郎君,奉老应该没有那么快到吧。”林叔一边问着一边给金竹扇着风,但没扇几下,扇子就给金竹拿走了。
“林叔,我不热,我自己来就好。你待会也下去好好洗洗,天太热了。”金竹说着,埋怨着,“真是,说什么我体质差,不能泡凉水太久,那老神仙就是唠叨!我哪里差了!我师傅前阵子在漠州碰见我的时候,还说我武技终于进步了呢。”
林叔轻咳一声,“郎君,老神仙也是为你好。要不,我再去拿盆冰来?”
“不用了,林叔,你下去休息吧。我不热。”金竹摇头说着,催促着林叔下去洗漱沐浴。
林叔只好恭敬应下,下去了,然后花嬷嬷很快就来了,按照青书苑里无意间形成的规矩,如果两个郎君在一块的话,那就只需要阿七阿六或者林叔银子,而若只有三郎君一个人,且林叔银子都不在的话,那么花嬷嬷就会一旁随伺。
金竹摇着扇子,吹着微风,有点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