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盛老师也当露一手玩玩儿呗!”
众人起哄,夏炎已经半只脚迈进拍摄圈,她有意无意地把镜头往盛烟引,潜意识还想把盛烟也拽进来。
于是主动往里走了几步,饶有兴致地把盛烟架在高处:“来玩儿吗?盛老师?”
她在让盛烟骑虎难下。
她还想拽盛烟走进这个圈子。
她还是心有不甘。
只是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心有不甘,心存报复,还是心有所想,心存期盼。
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音乐,都想要和盛烟同台。
盛烟只是想借这次进节目组正大光明找个“消极怠工”的借口,再有一点点帮助夏炎走出她的影响,目睹夏炎将她的愿望实现的私心,却从未想过自己被架上,参与。
她大可以嘉宾的身份拒绝。
大不了落一个“不给面子”“不近人情”的印象。
但看着夏炎那个略带讥讽的笑,盛烟那个“不”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添油加醋似的,夏炎故意按下了一个音:“盛学姐?”
分明是钢琴琴键,却像记重锤抡了过来,把拒绝的话砸回肚子里。
盛烟也想起高中那场秋雨,她曾在雨中如此笃定的肯定夏炎的天赋,又那么惴惴不安地邀请夏炎加入乐队。
如今秋高气爽,天旋地转,一切仿佛掉了个个。
盛烟还记得当时夏炎回答她时她小心藏匿的失落和恐慌。
于是她趁夏炎回答之前,就主动拒绝倾听。
“盛烟?”
“好啊。”
盛烟往前踏出一步。
在脱口而出“好”的那刻,盛烟疯狂给自己找理由。
校园环境真的能够软化一个人。
夏炎是她挑起的火,于心不忍也好,高度责任也罢,她都有义务让她站在舞台上持续燃烧下去。
反正现在是她的“修养”时期。
反正这只是钢琴。
反正只是像裱花一样,象征优雅,高贵,花瓶的钢琴。
——如果只在这期节目里,又为什么不行?
盛家的大女儿,精于算计,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找出一百八十个理由——她的对手们是这样形容她的。
像只狐狸。
商人当然该斤斤计较。
但盛烟没有意识到,这一次,在她计算得失前,她就已经做出选择。
女生没想到自己的紧张换来了两尊大神。
所以虽然其他人再怎么安慰她放轻松,她这次都紧张得按不下琴键。
只起手了一个小节,后面的就卡壳了。
女孩刚想要从头再来,却没想到夏炎居然伸手帮她接了下去。
“《进击的巨人》?”夏炎问。
女孩点头:“昂。”
夏炎:“刚好看过。”
很少有动漫能同时构筑两代人的记忆。
有了夏炎托底,女孩接下来确实弹得顺畅许多。
“但我只会前两个小节。”女孩悄悄对夏炎说,“后面的还没学。”
“没关系。”夏炎不太擅长教小孩,但她很安慰别人,“你随时都可以交给我,我来接。”
有了夏炎的话,女孩更加放心了。
“夏炎不是鼓手吗?她怎么会弹钢琴?”有选手好奇问。
“可能平时也玩一点吧。我听我朋友说,她好像什么都会一点,学得挺杂的。不过还是鼓玩儿得最好,其他的就只是玩玩儿。”
“别看我,我完全不懂钢琴,要问问专业人士。”于柯连忙指了指盛烟。
节目组积极把镜头给到盛烟。
盛烟在一旁默不作声。
只在女孩坚持不下去,夏炎彻底接手后,才舍得动了动身子。
女孩坐着,夏炎站在她右边,盛烟站在夏炎的右边。
夏炎原本侧身单手垫音,但因为女孩的停下,琴音顿显单薄。她刚要伸出左手即兴,却察觉一直默不作声的盛烟从她右手边绕到左手边。
盛烟单手从另一边落下。
两道声音一急一缓,一重一轻,短暂急促地试探磨合后,夏炎听出了盛烟想弹的旋律。
她不再即兴,旋律渐渐渐渐,渐渐裹挟着八年前那场秋雨席卷而来。
主导权也从夏炎手上过渡到盛烟手上。
“哇哦!”
“盛老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夏炎居然跟得上?!”
仿佛私下练习过无数遍,两人单手配合,起初还有些生疏,但这段旋律对于两个人来说都过分刻骨铭心,所以很快就行云流水。
直到这首曲子结束了,两个人都像在较着劲,谁也不肯停。
盛烟换了首大众熟识的曲子,夏炎也跟;
盛烟又换了首即兴的曲子,夏炎还想跟。
但因为水平有限,夏炎在第三首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
她挣扎似的纠缠了一会儿,彻底被盛烟甩到身后。
夏炎的手指停了下来。
曲调重新单薄。
为了不让旋律掉下,盛烟连忙往夏炎那边的音区滑了过去,她没多想,却太急太快碰到夏炎停下的手指。
触电似的,夏炎抬起手。
盛烟手背从夏炎手心贴过。
她侧头,眉眼里似有当年高中时的清澈,那双桃花眼似乎在真诚发问:为什么停下?
似是疑惑,似是挑衅。
“啊。”
夏炎嘴唇微张,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刚才那瞬间自己居然幻视到过去的盛烟。
——随即她后知后觉,盛烟似乎和过去不一样了。
高中的她,是会耐心教导,是会等她的。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切了别的曲子,换了别的轨道,一骑绝尘了呢?
夏炎垂下视线,认认真真听盛烟弹完这段即兴。
比起当年暴雨的愤怒,这次她什么都听不出来。
盛烟的琴音变得内敛,隐蔽,极致工整。
像是一段精妙绝伦的程序,但里面不再有愤怒。
又或者盛烟一直没变。
只是她一直没听懂盛烟。
“你……”
这是重逢后夏炎第一次认真听盛烟玩音乐。
酒吧那次只是抱着吉他的临场发挥,但盛烟从小练习的钢琴不会骗人。
盛烟的技巧更加精湛,但她的旋律不再澎湃。
噔。
盛烟弹奏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一滞。
然后落下,准备收尾。
“怎么?”盛烟疑惑看她。
夏炎摇头:“不,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
“是吗?”盛烟不解,“哪儿不一样了?”
夏炎欲言又止,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你的琴……有点变化。”
像原本生机盎然的沸腾片快要沸腾结束,一点点变成寡淡的白开水。
夏炎不确定从前品尝到的鲜活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拿了伏鲁特奖后还在弹琴吗?”夏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