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烟习惯了自我,所以会接受即兴,所以弹到中途会因为一些旁的心思就此停下。
比起在音乐上追求的“完成”和“完美”,盛烟更在乎自己的喜乐。
夏炎本可在“切磋”后阻止。
邀请评委上台并不会加分,让盛烟交垫音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夏炎没有这样做。
相反,她在助纣为劣,为盛烟打造她想象中最适合的舞台,不惜献祭自己。
成,皆大欢喜。
败,也是夏炎自己选的。
“别想了,想想自己的比赛吧。”方子木起身,“该上场了。”
*
夏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场的。
在这之前,Uka指出她的鼓点变慢,夏炎满脑子都是:
如果盛烟登台就好了。
如果盛烟能回来就好了。
如果盛烟在身边就好了。
今天分数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刚出来的时候夏炎还是有点懵。
她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她当时没有抬头就好了。
如果盛烟不在她身边,她是不是就能像这七年一样,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呢?
盛烟心情本就不好,听到夏炎的评价,更是不知道怎么安慰。
回候场室中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后台工作人员频频侧目更是加剧了队里的气压。
毕竟夏炎刚刚爆冷出现舞台事故,被人讨论也是理所当然。
于柯拍了拍夏炎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咱们团队分高,综合下来未必……”会输。
还没说完,她就被一声小小的“盛总”所打断。
助理顶着众人的注目礼朝盛烟走来。
作为《一起走》的半个投资商,盛烟的人当然可以在后台里畅通无阻。
其他人在助理上前时就自动往外退了半步,但夏炎却已经没了心气,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对上助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出于一种微妙的“自揭伤疤以达到安慰效果”的奇妙心理,盛烟头一回没有回避自己遇到的问题。
她只是淡淡道:“没事,你直接说吧。”
她并不介意被夏炎听见。
或者说,她期待夏炎能听见。
她在抢夺夏炎的注意力。
助理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声汇报:“盛总,顾律同意了,您要的证据都在这里。公司的股价已经跌了六个百分点,公关建议是立即召开发布会澄清,否则股价会持续下跌。”
他手指划过,屏幕上盛世集团绿油油一片。
“盛总正大发雷霆,都亲自去公司想要拿您兴师问罪,现在总部不少中层为了自保都和您撇清关系……您要不要去解决一下?”
距离她最近的夏炎听得一清二楚。
听起来盛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奇怪的是,如果这事是比赛前听到,夏炎或许还想问问怎么回事,但事已至此,她却觉得连过问都是多余。
既无心,也无力。
“晾他几天。不过他倒是提醒了我,刚好趁机拔一拔公司里的两面派,省得日后在背后捅刀子。”盛烟选择让子弹飞一会儿,“问起来就说我不务正业在录节目,他拉不下架子杀到直播现场。”
被涔涔汗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夏炎背后有些发冷。
或许她一直都理解错了。
什么被家里架空来节目里休息一下;什么帮Uka当一期飞行嘉宾;什么登上舞台帮她克服障碍;什么喜欢音乐想要吸引盛昌平注意力,证明自己的存在……
都是假的。
盛烟并非如她想的那样在乎盛昌平、在乎舞台、在乎音乐。
也并非如她想得那样在乎她。
她只是单纯地借用音乐来达成她的目的。
只是她的目的从高中时的“吸引关注”变成了现在的“获得盛家”。
盛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冷血、自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夏炎居然曾觉得她可怜,以为她是同路人。
她比盛昌平更会欺骗。
甚至她都骗过了自己。
盛烟说完,正要把平板递回去,却见助理犹豫不决,抬眼追问了句:“还有事吗?”
助理飞速瞥了夏炎一眼,盛烟不耐:“有事直说。”
“其实和这事儿无关,但……”助理低着头,飞快切换屏幕,“您还是看看这个吧。”
盛烟只扫了一眼就把身侧了过去。
将夏炎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这反而勾起了夏炎的好奇。
之前大大方方博取同情,现在又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她往前迈了一步:“说我的吗?”
夏炎只能想到她刚才在台上的失误。
被玩梗?被群嘲?被落井下石?
“不……”
盛烟忘了夏炎的执拗,没想到她居然追了过来。
——之前夏炎太患得患失,太小心翼翼,把偏执的那面隐藏了起来。
不过现在她不想隐藏了。
盛烟立即按了开关键,平板熄屏:“是公司里的保密信息罢了。”
尽管她竭力掩饰,但夏炎仍旧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乱。
只一眼。
夏炎还是看到了。
是直播的同步热搜:
“啊这,谁懂啊家人们,夏炎编的这首曲子我觉得有点耳熟就去找了找……还真被我找到了[音频链接]。这真的不是从曲库里抄的吗?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现在的音乐人抄袭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jpg”
于是刚刚受到的审视和议论都有了解释。
真奇怪。
鼓槌脱手的时候她其实没有特别慌乱。
被评委毒舌可能淘汰的时候她特没有特别难过。
就连察觉到盛烟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商人时她也仅仅只是觉得自己识人不清。
好像抽离了情绪的机器人,从台上走下来耳边一直屏蔽杂音,她悬浮在真空里。
但现在,“抄袭”两个字像重力一样将她急速扯回现实。
夏炎的指尖微微颤抖,然后攥紧拳头。
她感到恐慌。
还有愤怒。
第56章 藏躲
海市中心医院。
何闻莺正被护工扶起, 半靠在床头嗑瓜子。
隔壁床前天走了个七十多岁的大爷,是肝脏衰竭走的,走的那晚凌晨三点, 何闻莺也被病痛折磨得睡不着,躲在被子里刷音综短视频切片转移注意力, 连刷几个短视频后才看到隔壁床心电图都直了。
最后还是她帮忙按的铃。
人走人去, 今天隔壁床新来了个大妈, 是个碎嘴巴, 也不嫌弃何闻莺时不时的嘴欠,自家里人走后就抓着何闻莺聊得起来便没完,没一会儿就把她祖宗十八代都套了出来。
得知何闻莺除了一个女儿之外无依无靠的, 大妈热心塞给她一把瓜子:“大妹子,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看现在就咱俩靠得最近, 有什么事情都是个帮衬,你就一个独生女, 在外头打拼不容易, 万一有事你要不方便找你女儿, 你就跟我说!我铁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