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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196)

“……”

季岁一个心梗,梗得眼前一黑。

官员:“他说,季公你也可以当女的……呃,后面的话有些粗俗。”

季岁按住直跳的眉心,额头青筋暴起:“说!”

那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那官员带着一点微妙的看热闹兴奋:“许郎说,依靠别人这么爽,你自己怎么不爽一爽呢——季公?”

“季公?!”

“太医!快叫太医!!!”

“他与我说过,为何会认义子……”

秦筝细声细气地述说。在她对面坐着的,是窦皇后。

——她会和季岁同行,就是为了能来京师见皇后。皇后给她留了一个牌子,如果想入宫,就可以拿着这个牌子去皇后的庄子里,到时候自有人安排。

说完义子的来龙去脉后,秦筝的喉咙生了锈,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着,微微低头。

窦皇后覆住了她的手。

秦筝微讶地抬头。柔软的掌心传递来温热,似要流遍她全身。

皇后殿下温柔地问她:“阿筝,你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这个是她能知道怎么组织语言的。

“我平日里除了看书,学习舞蹈,便是去乡间义诊,为那些看不起病的人治病。”

说着这些话时,秦筝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她没什么崇高的理想,也不曾想过什么医者仁心,她只是想为自己找一些事做——不过,她也确实怜惜穷人没钱治病。而这种怜惜,和她救皇太孙,救路边伤了腿的小兔子,是一样的。

窦皇后向着她微笑:“阿筝的医术很好。我这次身体微恙,便是阿筝瞧出来的。”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窗缝中穿进一缕煦阳,照亮花瓶里那枝腊梅自花瓣尖蔓延自根部的冰霜。金边浅浅,晶莹剔透,

秦筝耳廓边的一层彤色也是浅浅。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学的是野路子,开药方也只懂得用便宜的药材,殿下心善,才愿意入口。若是太医……”

窦皇后脸上的微笑便变成了失笑:“我并非生下来就是皇后,年轻时别说珍贵药材,便是便宜的药物,也不一定用得起。反而是阿筝你开的药方,令我倍感亲切。效用也好,一贴下来,身体都松快了许多。”

秦筝更加羞怯了。那彤色都从耳朵蔓延到了面颊。

窦皇后问她:“季岁既然在操心自己百年之后你的去处——你自己可有想法?”

秦筝红润的脸微微白了些。

她打起精神来,认真回答窦皇后的话:“我也不知。或许会在乡间当个普通大夫——但一定要将脸划花。”

迎着窦皇后了然的目光,秦筝眼圈红红:“哪怕是碍于季公,哪怕季公派了壮士在我身边保护我,我行医时,依旧有男人想对我动手动脚,纵然戴上面纱也无济于事。日后……只怕更会猖狂。倒不如毁了这张脸。”

“或许像季公所说,嫁人后有个依靠会好很多。可我不想这样……殿下,我不想嫁人。”

皇太孙的事情,给秦筝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对嫁人更是抗拒重重。

窦皇后道:“阿筝,你可有想过,你自己的学识便是依靠?”

秦筝愣住了。

“你的舞技能让你去公主府做一教舞的师傅,背靠公主府,寻常人哪里敢欺辱你。而你的医术——”

窦皇后柔声道:“太子不慕色,且身体不好,若是有人能够常住东宫,为他调养身体,我也能心安——京中虽有医仙传人,可她夫君被流放,陛下对她心怀防备,忧她在药中耍心眼,便无法让她去医治太子。”

秦筝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时常磨制草药的手。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想要握住什么,却又略显迟疑。

“不是怜惜,也不是施舍——”窦皇后说的话,几乎将秦筝的心陡然揪紧:“你能过得如何,全凭你的医术。”

“若我儿再活个二三十年,那时你已三四十岁,又是在宫中当女医,无人敢觊觎你。唯一可以让你身不由己的,只有下一任帝王。可若我儿能再活个十年,你也四五十了,世间娇嫩的姑娘众多,下一任帝王又如何会将目光放在你身上?”

“阿筝。”

窦皇后将秦筝的手虚虚握成拳。

神态认真:“季岁关心则乱。可我是要和你说的——”

“人这一辈子,能依靠的,唯有自己而已。”

作者有话说:

关于收养义子要立契,参考自《壬戌年龙勒乡百姓胡在成养男契》。

第114章 我……是不是误入什么修罗场了?

庭院里风送梅花, 满园都是香气。

猫与狗嬉闹地钻过栅栏,肥公鸡咯咯地叫。

优雅与俗气并存,季岁的梅花园子里, 有时会飞来秦筝养的鸡, 他弹着琴, 那鸡就咯咯咯地叫, 不一会儿就会有雇佣来的婢女神色慌张地进来,把鸡抱走。秦筝是不想和他相处的。

这些都远在庐州。

——他是庐州知府。

如今, 季岁只是躺在京师的旧宅中, 被裹进厚被子里,有些出神地望着帷幔。

就在方才, 秦筝来找他了, 是他从未听过的轻快脚步。随后告知——或者说,当时在他的感觉里,其实更近似于一种宣告。

他外孙女告诉他, 她已经找好了自己的路,她要去为太子调理身体,自己为自己挣一个自由自在的将来。

季岁……很沉默。

他突然意识到, 秦筝……或许并不需要他为之方方面面都考虑好。

——她自己也能很好的活下去。

季岁在宅子里沉寂了三天, 不理外事。

直到第四天, 权应璋找上门来。

已经八十八岁的老爷子拄着拐杖,却是身体硬朗, 走起路来精神昂扬, 步履轻松。进门之后,视线往季岁身上一放, 见他一副沉寂的样子, 眉毛一竖, 突兀冷笑:“毛诗为伪作一事,想来你已知晓了?”

《诗经》如今分为四个版本,古文《诗经》乃是以上古文字写成,分别称为齐诗、鲁诗、韩诗。

而今文《诗经》则是用今时的文字书写,通行版本是毛诗。

古文学派领头人将毛诗打为伪作,分明是在掘今文学派的根。

本来还要死不活的季岁倏然抬起头,望向权应璋时那道视线的凌厉,宛若闪电划出一线天。

他掸了掸衣袖,起身,一字一顿:“哦?愿、闻、其、详。”

气氛顷刻便剑拔弩张起来。

权应璋身后有不少古文学派的人,他们的目光锁定着季岁,一边忌惮,一边又心情放松。

——季岁如今看着已经为外孙女和外放当官的事情打击得一蹶不振了,就算勉强打起精神,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便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人声:“季公!!!”

季岁望过去,只见今文学派的官员一个两个狼狈地看着他,分明是被欺负惨了。

季岁的眼眸微微眯起:“说说,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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