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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213)

这些抱怨之词,她接了话,说不定过几日又成了她的错。

世间不如意的女子并不是没有心也没有嘴的偶人,可千般道理在心,抵不过那一句“认命”。

夫人认命了。

痛也是命,恨也是命,诸般皆是命,旁人言语,于她就是佛前的经,笔下的诗,聊作慰藉罢了。

“夫人,请女夫子一事,不妨请、请大人帮忙?”

“大人?你是说朝妤?”

柳朝姝的妹妹柳朝妤自幼被她祖母收在身边教养,四年前科举中了二甲十四名,因她那时才十九岁,被陛下施恩留在了繁京国子监。

“我要是让朝妤插手孟家的事,老太爷和老夫人只怕会不高兴吧?朝妤,她毕竟是外人。”柳朝姝又犹豫起来。

跪在地上的琴嬷嬷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她就知道。

……

“姑娘昨夜是不是又看书看迟了。”

一早起来,刘嬷嬷就从孟月池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端倪。

“琴嬷嬷不是说过了,那油灯对眼睛不好?”

孟月池低着头,假装自己不曾听见。

刘嬷嬷无奈,姑娘已经九岁了,话却越来越少,整日只爱看琴嬷嬷想办法弄来的书本,为了看书真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每日都要早起给夫人请安,姑娘晚上再睡得迟,怎么能长高呢?”

孟月池抿嘴轻笑,一声不吭。

这就是她用来对付两位嬷嬷们的法子,撒娇耍赖,总能把事情糊弄过去。

刘嬷嬷拿她没办法,只能去看给姑娘选衣裳的琴嬷嬷。

琴嬷嬷笑着说:“姑娘既然喜欢那本《妇行鞭影册》,就一直看罢,一套书十二本,姑娘守着这一本,爱看多晚就看多到多晚。”

孟月池一听,眼睛立刻瞪大了,片刻后,她乖巧地说:

“嬷嬷放心,我不会熬夜了。”

乖乖认错,才有下一本书能看呢。

琴嬷嬷看她的模样,心里也是无奈。

两年前她发现大姑娘极为聪慧,就私下给她开蒙,没想到姑娘近乎于过目不忘,不过一年就将几千字记在了心里。

琴嬷嬷自己虽然识字,学问还是有限,生怕自己将这般聪慧的姑娘给教坏了,就想办法去弄了书来给姑娘看。

姑娘的家底太薄,若是拿去买书也实在是应付不起。

琴嬷嬷就去寻了夫人,说自己要给大姑娘开蒙。

夫人对大姑娘宽仁,让她可以去内书房里取书。

这套《妇行鞭影册》是夫人嫁妆里的,夫人却不甚喜欢,也不想教给二姑娘,琴嬷嬷和刘嬷嬷商量了许久,却觉得这书极好。

尤其是琴嬷嬷,夫人过得太苦了,日子过得苦,心中还自苦,这《妇行鞭影册》开篇就教人莫要自苦,在琴嬷嬷看来已经是旷世名作了。

孟月池也真的爱极了这书,白天黑夜地反复抄看。

“姑娘,今日你去请安,老爷也在的。”

孟月池瞪大了眼睛。

她爹怎么突然回来了?

琴嬷嬷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那边杏姨娘有孕了。”

杏姨娘是老爷今春新纳的妾,才十六岁,生得乖顺伶俐,很得老爷喜欢。

知道杏姨娘有孕,老爷直接从府学请了假回来。

片刻后,孟月池说:“我晓得了。”

去正房请安之后,一家人在一起用了顿早饭,孟叔恒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过一个月又要去应省试,妾室有孕,在他看来是极好的兆头。

见他兴致极高,柳朝姝看向几个庶子,又看向自己已经七岁却还不能请夫子的女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闷声不吭的庶女身上。

“趁着这件喜事,你去跟爹娘说说让月容请女夫子一事。”

听见这句话,孟叔恒脸上的喜色淡了几分。

“孟家家规如此……”

“孟叔恒,若是你们在求娶我的时候跟我说不让我的女儿读书,我宁肯撞死在你家门前的石头上也不入你孟家的家门。”

孟叔恒很是恼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的样子,柳朝姝心中怒火益盛,她为眼前这男人操持家业、养着四个庶子一个庶女,眼见又要添丁了,可她的女儿却连个女夫子都不能请。

这是什么道理?

“我的意思就是你若不肯去跟你爹娘说此事,我明日就带着月容去繁京。”

今年,她的姨母已经被调回繁京殿中监,成了实打实的御前近臣。

孟叔恒见自己的妻子

竟然敢威胁自己,直接扔了手里的筷子:

“你以为你还是柳家的人么?那殿中监是你姨母,不是你亲娘!为了些许小事闹到如此地步,你猜你的好姨母是帮你还是骂你?三品大员府上的姑娘,是你柳朝姝本人么?你可想清楚了,你的亲娘是在你庐州老家的无能妇人!”

柳朝姝断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听到这种话。

“孟叔恒,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孟叔恒直接起身,“我若真是给殿中监大人做了女婿,此时总不会还是个白身!”

他大步走出去,站在门口又是冷笑:

“没有官家小姐的命,少拿你柳家的门楣来压我!”

孟叔恒径直走了,正堂内一片寂静。

成婚八年有余,这是他第一次当着一众儿女妾室的面不给柳朝姝脸面。

柳朝姝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没有捂脸哭出来。

一群妾室和孩子们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只有孟月容“哇”地一声哭了。

“娘,我不读书了,您别为了容儿跟爹吵架!容儿不读书了!”

一声轻响,孟月池突然起身跑了出去。

众人也无心去看她,只小心打量着面如死灰的柳朝姝。

孟叔恒走到二门前,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自己。

他转身,看见了自己的庶长女。

“池儿,你怎么来了?”

“父亲。”

小姑娘跑得脸颊绯红。

“母亲、母亲对池儿好。”

听见这话,孟叔恒笑了。

“她对你好?也不过是图个面子好看,你别来劝我。”

孟月池摇头。

“父亲……”她喘了几口气,指着地上说,“母亲,是父亲在孟家的,影子。”

孟叔恒俯看自己这个庶长女。

两年来,他们绝少单独说话,孟月池第一次这般跑出来找他。

“您踩了自己的影子,那旁人,也都能踩了。”

不过瞬息之间,孟叔恒想到了许多。

他二哥不再进学,已经尧州府谋了一个差事,虽然他不怎看得上,但是那确实是个肥差,连着二房都颇得他父母的抬举。

“池儿,你……”

孟叔恒轻声一叹。

父母渐渐偏心大哥二哥,对他愈发失望,池儿虽然年纪小,但是话没错。

在他即将省试的当口,他不能这般下了柳氏的面子。

“你倒是个孝顺的。”

回家之后第一次,孟月池被自己的父亲摸了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