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阅卷完毕,特差我来送还,说是留给秀女们私下典藏。”姜娆声音不大,只是冲着王尚仪说,似乎对这秀女们没有多余的兴趣。
“有劳姜姑姑,可还有何吩咐?”王尚仪毕恭毕敬。
姜娆浅淡一笑,“都是陛下的意思,我还有事务在身,就不多打扰。”
那笑意如四月芳菲,扫过列位秀女,然后转身,径直出殿,竟是没有停留片刻。
但此时此刻,安瑜和庄云若已经懵了神,定定站在原地,相视对望,说不出话来。
“咱们好像…铸成大错了。”安瑜喃喃低语。
姜娆前脚才出了殿门,却被人唤住,一回头,可不正是昨儿在海棠苑遇见的秀女?
安瑜很有礼数地鞠了一躬,而后悄悄递上一枚流纹翡翠扳指,“昨日多有冒犯,还望姜姑姑海涵,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姜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张小脸神情变幻,并不接受,“我并不记得咱们见过,愿安姑娘明日得天恩眷顾,心想事成。”
说罢,抬步就走,安瑜讪讪地收回扳指,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姜娆始一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浅淡的身影,只是一眼,就教她锁住目光。
但是那道熟悉的人影,很快就散去了。
“郑秋?”姜娆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安瑜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就道,“姑姑认错了,她是陈如意。”
收回思绪,姜娆暗自一笑,但那身形样貌极是相似,郑秋,又怎会在秀女中呢?
当日她被遣送出宫,已成定局。
安瑜走回寝殿时,却见有人撑了油纸伞独坐树下,有些出神的望着殿门外的方向。
“陈姑娘好兴致,仔细受了风寒。”她对陈如意此人,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那样柔弱的姿态,教她很不顺意。
况且出身不高,九成是难以入选了。
陈如意眉眼低垂,竟是缓缓起身,收回步子往自己寝殿去了,留的安瑜一人讨了没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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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桃一路替她撑了伞,细雨的雾气铺面袭来,很是清爽。
送完卷轴,皇上昨儿挑了两匹进贡的阮烟罗给涵嫣做春裳,顺道给柳嫔也添置了一件,司衣司已经做好,姜娆还要亲自往灵犀宫走一趟。
说巧不巧,白婕妤往御花园石桥上散步,柳嫔也带了涵嫣出来赏景儿,几人就在路上遇着了。
白婕妤自然是一眼就瞧见了赏赐,抚着肚腹没说话,但能看出那衣裳的料子是顶好的,翠烟似的色泽,清新可人。
白婕妤眉眼扫了几扫,就笑道,“这料子好看的紧,手感柔软轻薄,倒适合娠妇用呢。”
柳嫔拉了涵嫣,眼前白氏咄咄逼人,她也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如今白氏是皇上纵着,但凡起了争执,动了胎气,她也是担待不起。
“若是不嫌弃,就将我这套赠予妹妹了,左右我也穿不了这样鲜艳的颜色,配妹妹倒是正合适。”柳嫔很是大度,正中白婕妤下怀。
姜娆看两人一冷一热,一软一硬,索性就三缄其口,默不作声。
后来,白婕妤的婢子阿梧端了衣裳心满意足地离开,柳嫔只是温柔地牵着涵嫣,教姜娆将公主的衣裳送回灵犀宫去,各自散了。
回去的路上芜桃一脸疑惑,“这柳嫔位份高,还有帝姬傍身,怎地如此容忍白婕妤抢到自己头上来?”
姜娆望着那碧瓦檐上落下的水珠子,轻轻一语,“到底是谁占了上风还未可知的。”
果然到了夜间,皇上往流霜阁探了白氏一回,就传来消息,原本打算留宿的皇上,竟只是用完晚膳就回了。
白婕妤受了冷落是意料之中的,她表面上占尽先机,实则就不如柳氏了解卫瑾的心思,她这样明目张胆地邀宠,以龙嗣为傲,却是不当心犯了皇上的禁忌。
说到底,还是柳嫔最沉得住气。
月上中天,姜娆从御书房出来时,就见芜桃和几名蓝衣宦官在后殿做活。
她起初并没在意,微微伸展了腰肢路过。
谁知没走两步,就瞧见那井边打水的身影十分眼熟。
停步的瞬间,恰那人也回头望过来。
面容白皙清秀,笑容可掬。
冯渊很有礼貌地拱手行礼,“在下冯渊,见过姜姑姑。”
话说的云淡风轻,好像那些肮脏的手段,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姜娆也笑的客气,“好生做活,别耽误了时辰。”
既然做戏,那么谁也别先露出马脚才是,否则,她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
回到寝殿,问了芜桃才知道,冯渊是新调来配殿的二等掌事太监,辅助高言做些日常事务。
姜娆撩了温水洗手,脑中突然灵光一晃,白日里像极了郑秋的身影再次闪现,她不由地顿住。、
既然冯渊能混入太监中不被察觉,还可以改头换面入含元殿任职。
那么,遣送出宫的郑秋换了身份重新入宫,又岂会是甚么难事?
何况曾经的旧人大都换了去,认识她的人极少。
光禄寺署承的芝麻小官,而且又是侄女,这样的身份户籍若真有心伪造,是难不倒鄢秦候夫人的!
窗外风雨细细,就如这后宫中的局面,一刻也不得安生。
☆、29 联手
选秀当日,姜娆服侍皇上更衣,待将龙纹玉带束上时,卫瑾随意开了口,“今日选秀,你不必随行,留在含元殿。”
“奴婢还从没见过选秀,倒真是想开一开眼界。”姜娆微微失望,卫瑾却突然转过身,胸中有丝烦闷,和她面对道,“有甚么好看的,无趣的很。你安心做好份内之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