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觉儿子说话变得很老成,感觉十分别扭,颜小苦沉默了片刻,方道:“可是娘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虽然琅儿也舍不得娘……”他扬起小脸,郑重道,“但是娘亲你去过自己的日子吧,不用担心琅儿的。说不定,你还会成为别人要挟我的把柄……”
“臭小子这么快就嫌弃娘了!”颜小苦一拳头敲过去,“如果你执意留下,我也只能陪你一段时间。”
霍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一言不发。
两人皆无视他,齐齐扭过头。颜小苦又开始孜孜不倦的讲着农作物的播种情况,劳动人民的现状,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勤俭美德……
霍槿听了一会,走上前来淡淡道:“霍琅是未来的国君,有必要学习怎么种庄稼么?”
颜小苦白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我儿子才不做你这样的暴君!”
继续讲,要体恤爱民,不得苛税,注重务农,不得沉湎美色……讲了几个前朝明君的例子后,很大逆不道的将霍槿当反面例子讲。
霍槿脸色不是很好看,反驳道:“百姓为国家种植本是天经地义。”
“你自己去种试试?”
霍槿微怒,刚要开口。
“我经常下地的,给七娃子家帮会儿忙,有时候才不过一天的功夫,整个脖子手臂脸皮都要晒掉了!”颜小苦越说越气,“你知道那种苦吗?人家不种就没饭吃就交不了税,太阳毒到什么程度你知道么?遇到旱灾水灾就……”
不待她说完,霍槿下意识的朝她的脖子上看去,锁骨以下微微露出,有一处半黑半百,界限十分明显。“为什么不撑伞?”
“……”颜小苦无语,直接站起来准备走人。
霍槿手一伸便拉她回来,力气很大,带着点讨好的语气:“朕也可以的……不就是减税么。”
房间无人,收捡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那件桃红色的宫装,想起了几月前阴差阳错的事,颜小苦没由来的轻轻一叹,伸手抚平衣服,却摸到一个突起的东西。便好奇地将衣服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古铜色的钥匙。
她伸手拿过那把钥匙,举过眼前,静静凝视了一会。
辞沐家的钥匙啊。
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不冷不热的样子,清清淡淡的背影,撰写医书时的专注。还有,两人一起上山采药时的欢声笑语。
她将钥匙放了回去。
将刚才整理好的衣服抱起来,出了门,准备送到浣衣局去洗,觉得当女官不用自己洗衣服,真是一件好事。
浣衣局不是很远,一会就到了。她将衣服尽数递了过去,报好姓名和宫殿,那老宫女立刻用很奇怪的眼神瞧着她,像是敬畏,又像是不屑。
有什么好看的?颜小苦莫名其妙的转身离去。
转过头的时候被一面墙吸引了过去,伫立在平地上,显得十分突兀。整整一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从歪歪斜斜的幼稚字到深刻隽永的书法体,看得出岁月斑驳,写字的人渐渐长大。
颜小苦好奇的从上朝下看,最开始的是几个不成形的符号,看了半天没看懂。
便转到了第二行,看起来有几十年的样子,是小孩子稚嫩的字迹,微微可以辨认出来。
“父皇今日夸我功课好。”
“三皇姐老是告我的状,好烦!”
颜小苦一愣,心想这莫非是霍槿小时候写的?看见她面露疑惑,旁边一宫女好心的走过来告诉她:“浣衣局的前身,是东宫太子殿,陛下刚登基就把太子殿拆了。”
“太子?那为什么要单单留下这堵墙?”颜小苦好奇道。
“谁知道呢?”那宫女含含糊糊的说,“这墙,原是密室里的呢。陛下挖出来之后,着实生气了几天,拆宫的时候,不准任何人动……”
哦。颜小苦继续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一行行往下看,原来这些都是先太子霍琚写的啊?
“文母妃和母后吵了一架。”
“今日,我被立为太子了!母后很高兴!”
……
再往下看,字迹开始成熟了起来,颜小苦开始对这个太子感兴趣起来,下面的字颇有自己的特色,却刻的很深很深,看得出当时的情绪十分愤怒。
……
“高元婷,你个老女人,我偏不娶!”
“霍槿,不就是一把异方剑吗?父皇什么都给你!”
“楼缓。”
颜小苦一瞬间木了,看着最后两个字呆愣了片刻,奇怪了,先太子用来发泄的墙,怎么会写上自己的名字?继续往下看。
“霍槿,你在暗中谋划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本太子要娶正妃了!哈哈,阿缓阿缓!”
“她不见了。”
“楼缓!你凭什么嫁给他!!”
“霍槿,霍槿!你什么都跟我抢!!”
……
字迹戛然而止,颜小苦整个人发懵的看着这堵墙,脑海中完全没有关于他的记忆,直直的看着那句,她不见了,她不见了,她不见了……
尽管什么都不记得,却莫名其妙的想哭,鼻子渐渐开始发酸。对不起啊……太子,我把你忘记了。
她低下头,捡起一把带有尖锐的石头。
不知出于什么感情,在一片空白的地方,重重的刻下。
“我回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三次的跑茅房,肚子痛的特别厉害,还伴随着轻微的头晕。下午,颜小苦无奈的从茅房出来,蹲在门槛上一言不发,险些虚脱的晕了过去。
颜琅惊慌的跑过来,还带着点哭腔:“娘亲,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啊……快叫太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