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办法吗?”谈老爷子哽咽道,“医生求求你,想想办法,有什么药您尽管用,再好再贵都行。”
“对的,钱不是问题。”潘辰应和,只要能救妈妈的命,钱她会想法子,再不行,可以把房子卖掉。
“你们不要激动,我们会尽全力。”年长的医生说,“不过,你们要知道,病人已经换过一次肾,又长期透析,药物作用已经不显著,除了再换一次肾,目前没有更好的法子,但她的情况,恐怕等不及。”
这席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到潘辰后脑勺,她只觉脑袋嗡地一响,耳边瞬时响起尖锐又绵长的啸音,像是成千上万只蜜蜂直直朝她冲过来。
外公和医生之间余下的话全被挡在外面,四周唯剩下气流嘶嘶的回响。
直到医生离开,她才木然地跟着外公坐到长椅上,脑袋仿佛被抽走了思维,茫茫的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感觉手臂被人扯了几下,她费力拉回自己七零八落的思绪。
循着外公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几步之外,正专注凝视自己的男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45章
她知道他会来,却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此时此刻,失去母亲的恐慌已充塞整个心房,面前这个男人带来的惊吓反倒不足为重。
雷厉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他本就生得挺拔俊朗,这样直直站着越显颀长,谈姥爷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又转,眼底的疑惑愈浓。
“辰辰,你们认识?”
潘辰怔怔盯着雷厉,像是失去力气,动弹不得,竟连移开目光都不能。
毕竟活了大半辈子,谈姥爷很快就察觉到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辰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怕外公担心,潘辰终究开了口,“没事。”
“那……”谈老爷子看向雷厉,欲言又止。
雷厉见状,缓步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说,“您好,我叫雷厉,是潘辰的……朋友。”
中间刻意的停顿,想让人忽视都难。
千里迢迢,山长水远地赶过来,恐怕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但外孙女的样子没有丁点高兴,可要说不乐意,好像也不至于。
摸不清底细,谈姥爷不敢冒然热情,只朝雷厉微微点头,“雷先生,你好。”
来的路上,雷厉就找人打听过潘辰母亲的病情,现在看他们都守在icu的门口,便知情况不乐观,再看潘辰始终低着头,既没赶他走,又没发脾气,于是大着胆子跟老人攀谈起来,“不知道阿姨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抢救过来,但还没脱离危险,恐怕……”想起之前医生的话,谈姥爷猝然红了眼,哽咽得说不下去。
雷厉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见老人双眼发红,心跟着一酸。“爷爷,您别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会有办法的。”
听他叫自己爷爷,谈姥爷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主动介绍,“我是辰辰的外公。”
“外公您好。”雷厉微微鞠了一躬。
雷厉表现出的良好教养和礼貌显然让谈姥爷很满意,可看外孙女始终没吭声,心底不免疑惑,也有些担心。
难道闹别扭?
算了,还是让两个人单独谈谈吧。
“小辰,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不饿。”潘辰低声说。
“不饿也要吃一点。”谈姥爷站起身,“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顺便给你舅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回来了。”
言毕,他朝雷厉略略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离开。
老人一走,原本就空荡荡的家属休息区更显得安静。
混杂着消毒液气味的空气闷得像是糊了层胶水,黏黏的,每一次呼吸都倍感吃力。
雷厉手足无措地站着,心里像沸着一锅水,无数的气泡涌上来,好似下一刻就会迸裂喷发而出。
他握紧拳头,硬生生压下这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句话,“对不起。”
千言万语,所有的愧疚、悔恨、自责、心痛全汇成这么三个字,也只有这三个字。
一直垂首不语的潘辰慢慢仰起头,坦然地直视他,目光淡然而清冽,仿如月下新雪,干净得让雷厉自惭形愧。
“你来干嘛?”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可恰恰这样毫无波澜的潭水更让人心惊。
雷厉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我……”
“不管你来干嘛,麻烦你离我远一点,也离我家人远一点。”潘辰扬起下巴,“至于你想告我,抓我,悉听尊便。”
“不是的,我,我是……”雷厉急忙否认,可我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个字。
他来干嘛?
从酒店赶往机场时,他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即使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把她带回去;然而,当飞机的轰鸣响起,他脑海里浮出的全是她满身的伤,还有他进入她身体时,她眼底的绝望。那样的绝望,令他心悸。
他闭上眼,双手抱头,悔恨和愧疚如同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他的心,一鞭又一鞭,直抽得五脏六腑都泛出极痛。
那一刻,他才痛悟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
他知道,此生或许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谅,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追了过来,只是想亲口告诉她……
他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字,咬得极重,“对不起。”
“如果你是来说对不起,我已经听到了,你可以走了。”潘辰回道。
雷厉微低头,额前的碎发凌乱覆在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