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森做梦都不曾想过,有一天,雷厉会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说话,更不敢相信,他居然用了“求”字。
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他再次确认了一遍来电号码确实属于雷厉,才开口,“什么事?”
他很好奇,到底什么事能让这个打小就轻狂霸道的男人屈尊纡贵来求自己,要知道,即使当年对小筱,这男人都不曾开口哀求过,反是潇洒放手,还跩跩地警告了自己一番。
电话那头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雷厉略暗哑的回话,“潘辰的事。下午有几位专家来帮她母亲会诊,我希望你说人是你找的。”
这是唱哪一出?林毓森糊涂了。
那头雷厉却继续说,“相关费用和她母亲的治疗费我会付,到时就说是你付的。”
林毓森勾起唇,要笑不笑,“你这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还把机会让给我?”
不理会他的揶揄,雷厉诚恳地说,“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为什么?”林毓森不明白。
“她不会接受我的帮助。”他心底掠过一丝苦楚。
经过昨晚,林毓森大概也猜出了他们之间的纠葛,不过他挺好奇,“那为什么非得让我担这个虚名?”
“只有你,她才不会怀疑。”聪明如她,如果随便找个人去做这些,她肯定能猜出跟他有关,她那么恨他,那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一定会拒绝。
然而,以她的性子,她又会时时痛苦纠结,觉得自己意气用事,剥夺了母亲治愈的希望。
他不要她两难,更不要她陷入自责的痛苦中。
想来想去,只有林毓森能帮他。
直到决定放手那一刻,他才懂得,爱一个人,原来真的可以退到一边,只要她觉得好,就够了。
林毓森慢慢转动钢笔,“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似乎早猜到他会这样说,雷厉抛出准备好的筹码,“青岛那块地……”
话没说完,车旁一直静默不语的许译蓦地惊叫,“雷总……”
雷厉皱起眉,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许译朝他摇头,可触到他不容置喙的眼神警告,只得握着拳,把头偏向一边。
不想听也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话,偏偏那些话一字字钻进他耳朵里。
“青岛那块地,我原价转让给你。”
许译闭上眼,有种想撞死的冲动,疯了,这人绝对疯了。
不止许译,连林毓森也觉得雷厉疯了,“你要把青岛的那块地原价给我?”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长路拿下这块地不到一个月,政府就宣布要在这里建设滨海商业带,一夜间,这块地的市值就涨了百分之五十。
雷厉像是没听出他的震惊,兀自说,“澄海有意进军百货业,这块地的位置不用我说吧。”
林毓森胸口一凛,微微眯起眼,“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澄海进军百货的计划,年初刚通过董事会,并未对外公布,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有人泄露了消息?
“你们今年在各城市买楼买地,总不会是想开分公司。”雷厉如是说。
“说不定是跟你抢饭碗,做房产呢?”林毓森笑道。
“那你该挖走我的副总,而不是众泰商贸的副总和市场总监,更不会跟宏远接触。”雷厉一针见血。
林毓森撇了撇嘴,心底里不得不赞叹他的敏锐,也决定不再跟他绕圈子。
“既然你知道澄海的计划,想必也知道我们也参与了这块地的竞标。”澄海早就看中这块地,却不想被长路拨了头筹。
听雷厉嗯了声,林毓森问,“既然这样,你还愿意原价给我?只要我答应帮你瞒着潘辰?”
“对,只要你肯帮我,让她接受那些,我就原价给你。”
林毓森望着手上的钢笔,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雷厉挑眉。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句话而已。”他徐徐念道,“爱情让人变成傻子。”
雷厉皱起眉,唇上扬起一抹苦笑。
是呀,他要是不傻,怎么会明知强迫她会让招来恨意,却魔魇一样一错再错。
听着彼端轻微的叹息,林毓森突然有些同情雷厉。“好,我答应你,但我不想占你太多便宜,那块地我按照现在市价向你买,潘辰那边我会安排。”
“谢谢。”雷厉由衷说。
“这话该我说才对。”低价拿下想要的地不说,还当了回救美的英雄。
“不过,我很好奇,你就不怕潘辰为了感激我,以身相许?或者爱上我这个救她于危难的英雄?”
雷厉呼吸猛然一窒,手指死死捏着手机,只觉有万千簇锋芒尖锐的利针密密实实扎在心口,痛得他无法喘息。
怎么会不怕,单是一想到她会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就难受得想死。可能怪谁呢?
“如果那样,那也是我的报应。”他低垂眸,像是灌了一碗黄连,从嘴里一直苦涩到喉咙。
林毓森怔楞,尘封的往事从某个角落一点点挤出来。
报应?将所爱亲手推给另一个人,大抵是这世间最剜心的报应。
甩掉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林毓森故作轻松地说,“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这样赢了你,我也胜之不武。”
雷厉抿唇,再说,“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林毓森诚心戳他的痛楚,“先说好,我只能保证不趁人之危,不能保证她不会爱上我。”
雷厉果然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沉吟道,“你能不能随时告诉我她的近况?”
“好。”林毓森答应得很爽快,“还有什么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