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妹,安公子送的药。”秦玉衍掀了帘子,手上拎了药包子。
如蔓腾出手,便说,“并没大碍,替我谢谢夫子。”
秦玉衍点点头,如蔓从缝中瞧去,安子卿上了马,冲她的方向微微颔首,尔后遂掉头奔去。
如蔓暗自有些失落,安夫子似乎刻意同她划清了界限,礼貌得紧,亦疏离得紧。
她回了神,却瞧见面前儿的药铺很是眼熟,仔细一想,原是良婶家的药铺了。
车子朝城外奔去,终是没再起了波折,临走时,如蔓偷偷托付马夫留了几两银子给良婶,算作是尝了她曾经的恩情。
清音观于城郊五里处,一派苍松隐青山,天地广阔,仿佛浓墨染出的画卷一般。
如蔓自是许久不曾出门,禁闭久了,便愈发体会出那自由的好处来。
先由小厮到那观中打点了,待遣散了闲杂人等,清了场面儿,才请出这四位秦府小姐来。
观内檀香袅袅,一如空门,即便不是佛门中人,亦是存了一份敬畏,行事言谈,便也收敛了去。
秦玉衍在正殿外的金鼎前儿站了片刻,端端正正地上了三柱高香。
王翾拦了她们道,“闺阁女眷不可轻易沾了香灰,离得远些。待会只得求上一支签儿,断是不要随意祭拜的。”
秦雨菱和沈冰本欲上前,这会子也不动弹了,只等秦玉衍拜完了,几人才一道儿入了偏殿。
道姑十分面善,素白的僧衣,教人瞧着就很是清静的。
香油钱,自然是十分丰厚的,如秦府这般有头脸的世家,端的是那金镶的皮相,银镶的面儿了。
如蔓不敢随处走动,怕触了甚么忌讳,只抬眼仔细环顾了。
就见高粱上多了几绘素画,摆设布局,皆是同前年的一样了。
“何时能求签儿?”秦雨菱进了殿,收了那大咧的模样,端庄得体。王翾和沈冰一道立着,如蔓也静静凝了那香炉子。
打眼儿一瞧,就知这些女子身边教养不同,端的是好气度了。
道姑福了礼,恭敬道,“诸位女施主这厢请。”
秦玉衍遂在一旁道,“我在偏殿侯了,大嫂子好生招呼着。”
说罢,几人跟在道姑后头,提了裙角,徐徐入了正殿。
小脚跨了一尺高的门槛儿,如蔓抬头,只见巍柱高檐,和着梵音,缭绕似沉沉迷梦。
殿门头上悬了一副阔匾,相传百年前,有位高僧云游至此,遂提了字,是名清音观。进了几步,就见两侧高柱上分别篆刻了字。
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
鎏金大字映出瑰丽的色泽,徒添了阅尽千帆,沧海桑田之味了。
如蔓细细咀嚼了,亦是满口余香。
王翾先问了,正身跪在蒲团上,捐的是前程签。
待将梵经念完,片刻冥灵之后,抽出来的,是一支中平签儿,解为潜龙在渊。
如蔓见王翾脸色一动,低语了一会儿,遂独自出了殿门,想来不是十分满意了。
而秦雨菱求的是那姻缘签儿,拿来一瞧,竟是上签,解为红娘引线。
沈冰求的亦是那因缘,却只是个中签,解为月老阖眠。
如蔓排在最后头,她娇小的身子跪在蒲团上,将眼闭了,虔诚了默念了几句儿,方才定了决心,仍是求那命数签儿。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解签人低吟了一句,便又问她,“小姐年岁轻轻,不求因缘,不问前程,为何独选了这个?”
如蔓坦然而笑,道,“兴趣亦是缘法所至罢。”
“说得很好。”解签人叹了句,不再说话儿。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如蔓才从正殿走出,秦玉衍问她求的甚么,她只说分不清楚,只糊涂的求了。
王翾便道,“我瞧着也并不很准,五妹妹不记得也罢。”如蔓并没如实相告,她求来的命数签儿,竟和上次一丝不差的,解为中上签儿。
盛衰福禄定,来去枉自专。
可攀高峰,可坠深渊,因缘际会,天机不可道哉。
几人正说着话儿,就见守门道姑进来通禀,说是有贵客造访,也要清场。
正要走的,却打门外走来一行人。
这一瞧不打紧,断的是十分教人惊讶。
打头走的是位陌生公子,约有二十来岁,锦衣华服,只看料子就知来头不浅。
更奇怪的,竟是他身后跟着的,不是旁人,正是白家大小姐,白瑶。
同白瑶一并进来的,还有两名娇丽少女。
王翾见状,少不得上前寒暄几句儿,白瑶始终盯着如蔓。
而同行二女,亦是赫赫有名的闺秀,薛家二小姐薛紫衣,顾家幺小姐顾眉。
“临安路窄的,到哪里都能瞧见秦府小姐们。”白瑶仍是傲气地模样,说着就朝如蔓走来。
“果然很巧,我们刚求完签儿,便不扰白小姐行事了。”如蔓将绣帕握了,礼貌的回应。
“薛家顾家小姐都在,正应了重阳的好日子了。”王翾又打了一回圆场,就要告辞。
谁知那白瑶忽然叫住如蔓,“秦五小姐,可否将那炉里的高香递与我一柱?”
如蔓没料她有此一问,想到之前王翾嘱咐说女子不可沾香灰,又见秦雨菱摇了头,遂不知如何是好。
秦玉衍便出言道,“不如在下代劳了。”
白瑶微斜了眼角道,“既然五小姐娇躯矜贵,那便作罢,我也不要旁人代替的。”
如蔓心知她有意作难,又见秦玉衍面子上尴尬,当真就亲自端了一柱香,递给那白瑶。
眼见如蔓服了软,白瑶自觉顺了气儿,可并不接手,只道,“我原是忘了的,女子不可沾香灰,五小姐怎地这样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