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蔓大步迈着,挣扎了一下,才发觉安夫子将她袖摆攥的死紧,生怕会丢失了一般。
她垂着小脸儿,心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跟着安夫子绕道回廊里头。
“夫子…”她低低唤了一声儿。
安子卿停下来,俯视道,“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如蔓仰起头,小心翼翼道,“您要将我的袖子扯碎了…”
安子卿目光下移,清咳了几声,猛地松了手,仿佛对远处的那一丛石楠树生了兴趣,讪讪地别开头去。
如蔓忍不住抿嘴儿笑了,安子卿旋即恢复了神色,声音却已软了下来,“以后再不许这般胡闹了,可是听明白了?”
记忆里,安夫子总是十分疏淡的,清俊的脸好似挂上了一幅生人勿近的招牌。
可那细微的神态里,从不曾有过现下这般动容,会喜会怒,这便是方才替她解围的安子卿,而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安夫子了。
☆、31 情愫生,波澜起
“夫子可是关心与我?”如蔓眨了眨眼,踮起脚尖儿道。
安子卿将她拉到围墙后头,望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小人儿,竟是心头一热,只觉比平日里更添了一份娇俏了。
可他却只是说,“那是自然,为师怎能教学生受亏了?”
“若换做旁人呢?四姐姐还在里头。”为何偏生只帮了她去?如蔓忽而并不想就这样离开了。
至少现下,难得落了清静,可仅是一闪念,她的一颗心又提到喉头去。
若不尽快寻到秦雨菱回去,一旦被人瞧见,断是要受重罚的。
“既是你有错儿在先,又问这些个作甚?”安子卿嗔责了几句儿,欲伸手,方察觉不妥。
如蔓跟在他后头,小身子只得勉强够到他肩头,方转到一处木阁外,就听有人在回廊后喊了一声,“安兄可在?”
如蔓闻言一抬头,安子卿却迅速将她卷到木阁狭窄的过道儿里,蹙着眉摇头,示意她莫要出做声。
似乎有脚步声踏了过来,停在木阁外头,安子卿将身子压下来,两人在狭小的缝隙里,几乎要贴在一处了。
如蔓的脸微微触到他胸前的衣襟儿,她将下唇咬住,便闻道男子特有的气息,不禁两腮一红,忸怩地动了动身子。
安子卿只将外面之人仔细盯了,竟没察觉身下小人儿的异样。
那人又唤了几声,说,这便奇了,怎地不见了人影?
如蔓侧过头,正瞥见那人侧影,她忽然觉得十分面善,再仔细一想,却是晌午在清音观赠她高香之人了。
他又怎地会同安子卿相交?如蔓只觉得理不清的头绪,这其中暗藏着她无法参透的盘根错节。
过了片刻,安子卿终于松下身子,低头道,“幸得未被旁人瞧见。”
这下才发觉,两人的姿态竟是这般亲昵,如蔓扬起的小脸,似是一瓣盛开的桃花儿,娇艳欲滴,能掐得出水来。
气息交缠,实是逾越了男女之礼,安子卿急忙撤开了,如蔓还未回过神,轻声喘着气儿。
“那人…那人是同您一道来的?”如蔓岔开了话,却发现安子卿静静凝着自家。
他又缓缓近身,半蹲下身子,道,“秦如蔓。”
“夫子何事?”如蔓被他这般举动搅得不知所以,那双眸子似要将她吸了去。
“我竟是从未问过你的年纪。”他语气温软如棉,自顾地问着。
“下月初五,便到十二岁了。”如蔓面带娇羞,将小手绞在心口。
安子卿忽而直起身子,叹息轻不可闻,“仍是太小了些…”
“咱们走罢…三哥哥还在酒楼等着。”如蔓向门外挪了几步。
安子卿随手帮她理平了衣角,打头走出。
这一路,如蔓只觉得如临云端,飘忽不定,鬼使神差地跟在安子卿后头,心头打鼓似地,不能平静了。
出了梨花园,如蔓才算松了口气儿来,将头一转,却瞥见一顶绯红色轩车停在街巷口。
她默默想着,就见安子卿冲她指道,“那可是四小姐了?”
如蔓一瞧,秦雨菱正站在树下头,焦急地张望着,安子卿只说了句,“赶快回去罢。”
“今儿是重阳节,莫忘了饮一杯菊花酒。”如蔓小步跑去,回眸一笑。
安子卿站在原地,拱了拱手,一袭青衫落拓,大步走回园子里。
他回到雅舍里,推门就见那公子斟了一杯酒,怜惜姑娘粉妆未退,一曲儿唱毕,他收了心神,再抬头时,端的是风流姿态,道,“沈兄好兴致。”
这沈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同白瑶一并道清音观求签之人,他遂将酒杯一举,怜惜便斜了身子,凑了过去,神情妩媚万千。
沈公子道,“方才不见安兄,错过了好曲子。”
安子卿挥开衣摆,坐定,接过怜惜递来的酒,呷了一口道,“到外头散散酒气罢了,既然怜惜姑娘在,想必还有更精彩的了。”
“本是如此好景良辰,奈何白总督盛情难却,定要邀我回府参宴,怕是不能多留了。”沈公子一摆手,怜惜遂识趣儿地登台开了唱腔。
“也罢,天色不早,仍是正经事要紧,只是难得来临安城一遭,不能与沈兄多多叙旧了。”安子卿笑的娴熟,在旁人瞧起来,哪里还有平素那严肃夫子的派头了?
“既然同你见了面,尚书大人托我之事,便也有了着落,我自好回京交差了的。”沈公子饮了半杯道。
“舅父之事,多有劳烦了,今日便算做我的,”安子卿笑着推杯换盏,又唤人上了新鲜果品来。
沈公子拈了一颗龙眼,道,“以咱们两家的交情,实乃太过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