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仰着脖子,浑身酸麻。
“朕宣太医令来给你瞧瞧。”他一手下探,在我小腹上轻柔捻动。
“不用,昨晚没睡好。”我闪避着。
“昨夜累着你了,朕命人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他鼻尖蹭着我的胸口,随即卷起衣衫,侍女入殿更衣。
汉军大部入京,刘彻忙得不可开交,李广和张骞先后抵达长安,都尉府进行交接,虏获的马匹战俘也相继押回。
我悄悄立在竹帘后,望着一批又一批官员觐见,每出现一人,我便忐忑一分,一种矛盾而剧烈的情绪驱使着,我此刻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想念他。
第二日李广便入了麒麟阁,直到晌午出来时,老态已露的脸容上有些暗淡,魁梧的背影匆匆消失在石阶之下。
李蔡和卫青时常出入,以三公之位,协理军政,加之卫青本就是大将军,掌虎符统六军。
李广利如今是京兆都尉,刘彻多次宣召,我总是避而不见,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却仍要多做伪饰。
密集的朝议和会面,几日下来,我也几乎只在夜晚能见到刘彻。
麒麟阁中,他斜倚在坐榻上,我整理完书简便坐到他身旁。
“大军回京之事,已经忙完了吧。”我试探地开口。
“如今只剩骠骑将军部,不出差错,该是今晚。”
“哦。”我心头一窒。
“小瑶。”
“嗯?”我诧异地回头。
“你今年十九岁。”他伸手摘下发簪,拨弄着我的发。
我恍然点头,他若不说起,只怕自己都要忘了,这便是我的双十年华。
“去病只比你大一岁,却已经可以纵横四海。”他说这句话时,眸中微亮,若有所思地盯住我。
我紧绞着衣袖,不知该如何接话。
清爽的夜风从殿门外吹起,撩动着身上单薄的纱衣,及腰的乌发略显凌乱的垂在肩头。
他将我抱至膝头,轻轻摆弄着乌发,整个殿堂格外安静,静的发慌。
就在这时,殿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夹杂着甲胄铁靴之音,紧接着便有交谈之声。
我坐在刘彻身上猛地一震,就在刚才一瞬,我似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回荡在耳边千百回的声音!
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止不住地颤抖,想从他身上爬下,却使不上力气。
“怎么了?”他按住我的身子道。
“我想回去休息,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回猗兰殿!”我挣扎着,语无伦次。
“陛下,骠骑将军报!”苏林匆忙跑入,急切道。
“立刻宣!”刘彻未等他说完,便激动地说道,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我先回内殿。”我一骨碌翻身在地,慌乱地逃离开去,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我不能这样面对他。
门外人影闪动,夹杂着嘈杂之音。我颤悠悠地出了麒麟阁,眼前昏昏沉沉,没有注意到门前的石雕,直直地撞上。
身子被弹了出去,腰上一阵剧痛,下一刻,却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手臂触到金属铠甲,那一瞬间心跳突然停止,脑子里一片空白,熟悉的青草气息传来。
也许只有几秒钟而已,可我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我僵硬地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眼前的这张脸,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下巴上布着青色的胡茬,薄唇紧抿,铜色皮肤。
艰难地向上看去,直到落入那双暗涌翻滚的眸子,喉头猛地一紧,涌起一丝腥甜。
心里不停地抽搐,我捂住胸口向后退去。
他仍旧站在原地,紧紧盯着我,那双曾经清澈如山泉的眸子,一如从前那般望着我,可我再也看不到曾经的自己。
目光深的让我绝望,让我无处遁形,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多么想扑到他怀中,大声告诉他我有多么思念他,可是我不能,上次的离别仍在眼前。
时间停下,我披头散发地立在面前,他一袭戎服站在殿外,那么多的情绪,那么多的话,终究是说不出。
半年的离别,沧海桑田一去不复!
他举起手臂,指尖掠过我的发丝,僵硬地停在半空,喉结剧烈地上下波动。
良久,他只道,“我回来了。”
话一出口,声音悲凉嘶哑,就像利刺划过我的心头,卷起生涩的痛,钻心的疼。
我使劲抹去脸颊上的泪,紧紧咬住嘴唇,直到他身影转入阁内。
这几步路,我走了很久很久,南陵唤了我几次,才回过神来,身子已经倒在榻上。
“美人,您的嘴。”南陵惊呼一声,我用手背蹭去,擦出一抹殷红的血迹,方才将嘴唇咬破竟是未觉。
“您哪里不舒服,让陛下传太医。”她小心翼翼地服侍着,疑惑地看着我泉涌一般落泪。
“没事。”我用袖子在脸上乱抹一通,可是怎么也擦不尽,温热的液体沿着脖子一直落进衣领中。
“还是找太医来吧。”她忙着转身。
“我没有不舒服,你出去,你们全部出去,我现在谁也不想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筒子留个小脚印吧~~小霍霍回来啦~\(≧▽≦)/~
61
61、风雨如晦胡不归——情乱 ...
我阴郁的声音将南陵吓得后退一步,应承着碎步走出。
扯下帷幔,我蒙头倒下,无声的抽泣逐渐转为剧烈,咬住被角不敢发出声音。
我回来了…
只因这一句话,我便溃不成军,我宁愿他像从前那样骂我,或者无视我,也许我还会好过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