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龙脉,亦是死罪。”她的笑容绽开,将我的伪饰点点剥去。
“那是自然。”我如坐针毡。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捏起我的下颌,“本宫第一次见到陛下,也是在平阳府的歌宴上。”
“臣妾微贱,不能和娘娘相比。”我挣脱着,她却攥地更紧。
此刻我才看的清楚,她秋水般的眸子里,是同刘彻一样的深不见底。
“本宫当年又何尝不是微贱,但本宫明白,那些虚名都可以改变,唯有不知进退,谁也救不了。”她猛地松手,我身子倾在桌案上,浑身冷汗如流。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从椒房殿出来时,已近傍晚,刚穿过回廊,便看到刘彻的身影大步入殿。
我颓然靠在柱子上,回味着卫子夫方才的话语,仍是心有余悸。
“玉华膏放在何处?”我一回到猗兰殿,便在案几下寻索着。
南陵赶忙帮着找寻,“美人您许久不用,应是仍在这里才对。”
整个猗兰殿被我翻了底朝天,那一瓶掺了兰麝香粉的玉华膏,不翼而飞。
“这段日子,内殿是何人打理?”我唤来外殿宫人。
他们皆是摇头,不做回答。
“都退下吧。”我烦闷地摆手。
“美人,可是寻找什么东西?”殿内只余若予并未离开。
我点点头,转念一想,遂抚着脸颊道,“后宫都说,本宫已然失宠,而我脸上的伤疤,只怕看在陛下眼里,愈发丑陋了。”
“奴婢只看得到美人娇颜若水,哪里有伤疤的影子。”
“你不明白陛下的心思,如今本宫想用玉华膏润泽生肌,却始终找不到。”我似是感叹,将她的神色收于眼底。
“半月前,奴婢打扫宫殿,迎美人回宫时,还见到那瓶子就在案几下。”她目光投向床边。
“期间有不相干之人到过这里么?”我又摸索了一遍,仍是没有。
“奴婢整日看守外殿,除却郑美人来送过两册卷轴,再无旁人。”她笃定道。
郑美人?思来想去,她都不具备动机。
“还有一人。”她眼波微转。
“谁?”我心里猛地一震。
“前日子夜时分,陛下来过。”
刘彻的性子我了解,绝不会拘泥于这些细节,他若要得到的东西,必定是以一种强势的姿态。
我又细细回想那晚他说过的话,“我们的孩子,会有的…”这一句突然跳进脑海,最坏的结果便是刘彻知道我一直在避孕!
伤害龙脉,亦是死罪…
仿佛真的被刘彻发现一般,我忐忑难安,晚膳随意用了几口,又匆忙掠进内殿。
正当我俯□子,以猫样的姿势,在塌下使劲摸索时,只听见殿外一阵脚步声。
我身体仍保持着扭曲的形状,抬起头,看到刘彻探究的脸。
他的突然出现,着实让我一惊,心里不停打鼓,几秒钟内,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是如何了?”他盯了我片刻,上前抓住我的腰肢,提了起来。
我晕乎乎地伏在他身上时,仍紧紧盯住他的脸,企图捕捉到一丝情绪。
刘彻被我看的有些发毛,动了动嘴角,“朕听皇后说你身子不适,如此看来,是朕多虑了。”
“陛下为何会来这里?”我试探道。
他并不回答,只是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女子重仪容,你的装束太素淡了些。”
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又听他唤来苏林。
刘彻拉着我走到铜镜前,镜中女子鬓发散乱,我抚了抚发丝,却见他从苏林手中接过一物,通体玉白光华。
“别动。”他拢起我的发,摆弄了片刻,将那玉簪插入发髻中。
“这是何物?”我侧过头,簪头上龙纹盘绕,只看玉质,便是佳品,比象骨玳瑁簪更为珍贵。
“日后一直戴着,朕看很适合你。”他温软道。
玉华膏的事情,刘彻闭口不提,他一直抱着我,双手覆在肚腹上,“等围猎后,朕宣太医来诊治,即便是有不孕之疾,朕也能觅得良方。”
“也许臣妾注定命中无子。”我又何尝不渴望孩子,可害怕终是多于期望。
刚说完这句话,他便打横将我放在榻上,几乎三个月的未曾触碰,身体的感觉陌生而青涩,一面是让人眩晕的迷乱,一面却是忐忑的折磨。
小腹的疼痛突然袭来,我猛地弓起身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竟是将他推了出去。
“你葵水方至,为何不告诉朕?”他盯着床单上的一点猩红,声音浓郁嘶哑。
“我…是突然来的…”我顿时红了脸,将近三个月未至的月红,竟在此时来了。
被打断的行房,他虽是有些闷气,但仍是顾及我的身子,命宫婢替我沐浴净身,折腾了半夜,我枕着他的手臂睡去。
第二日清晨,南陵端着当归药汤送来,我却发现身子已经干净,这着实奇怪,葵水周期少则三日,那么昨晚定然不是月事,也许只是太过隐涩,弄伤了身体吧…
南陵和陈麓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行程,每年春秋之期,刘彻便会到上林苑围猎,多则月余,少则数日。
若从起居上来讲,刘彻是个极会享受的帝王,长乐未央两宫自不必说,甘泉宫、上林苑皆是一等一的园林工艺,古人虽没有现代化娱乐设施,可消遣手段却一点也不差。
据说上林苑养百兽,由天子带领,众大臣亲眷,各展其艺,猎下的珍奇异兽,或分赏群臣,或就地烹食。
白日游猎会客,晚间篝火烧烤,醇酒佳肴,美姬骏马,逍遥赛过九天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