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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飞歌(188)

霍去病抿住嘴唇,屈膝跪下,刘彻上前一把拉过他的铁箭,狠狠砸在肩头。

我眼见他双肩一沉,仍是倔强地不肯开口,心里便如同刀绞一般,为何不解释?分明是有人陷害…

“骠骑将军绝不可能为之,望陛下明察。”赵破奴从人群中掠出,握剑屈膝拜道。

“我李家世代忠良,今日,陛下定要给微臣一个说法,不可让叔父枉死猎场!”

“英年早逝,可叹,可叹…”

“那铁箭正是骠骑将军…”

“朕要一个解释。”刘彻继续逼近。

霍去病环顾周围,忽然仰天长笑,众人立即安静下来,良久,他桀骜道,“如您所见,如众人所想,臣无可辩解。”

“不是他,臣妾亲眼所见。”我再也无法容忍,朝刘彻走去。

“那夫人可知是何人所为?这里便只有叔父同将军两人。”李陵反问道。

刘彻锐利的眼神扫过我,我笃定道,“臣妾亲眼所见,当时骠骑将军和郎中令相约比试箭法,一条黑影在林中掠过,郎中令便惨遭毒手。”

“黑影?夫人此话如何让人信服!猎场之中,尽是狩猎之人,我叔父素日与人无尤,又是谁要加害于他?”

“本宫不知,可的确如我所言,绝无半分虚言。”我此话出口,便也觉得牵强无比,众人更是唏嘘不已,一时间我的言辞,便成为为霍去病开脱的借口。

“呵呵…我叔父因心怀不满,误伤了大将军,此事人尽皆知,骠骑将军若是不满,大可说出,为何要如此严加相报?”李陵很快话锋一转,直指霍去病。

我听得心惊肉跳,刘彻显然已被霍去病沉默的态度所激怒,加之人证物证,又有众多大臣在场,他便立即下令,将霍去病自悔其行,削去大司马一职,留守待命。

一场哄闹的惨剧,便草草收场,但我明白,布局之人目的已然达到。

“为何不解释,你为何不说?”我走到仍立在原地的霍去病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又有何用?绝不会有人相信。”他解下披风,远看着李敢的尸身被人抬走。

“可你不说,便再也洗不掉这罪名!”我急红了眼。

“欲加之罪,有何患无辞?我只是未曾料到,身边有人存了这样阴狠的心思,我不甘,却更是心寒。”他眼神中是凄然的暗淡,终是卸下铠甲和利剑,只影走出人群。

一生鞍前马后,将死生置之度外,却有人以这样龌龊的方式加以陷害,内心的触动,又岂是一言两语可以说的尽?

对于信仰的背叛,比**的摧残,更让人心死如灰。

“回宫。”刘彻冷冷地命令。

我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他伸出手来,我任由他将我拉扯回去。

回到招仙阁,刘彻屏退宫婢,直直地同我面对而立,“你为何会在猎场中?”

“陛下连是非都可以不分,还用计较这些小事么?”我反刺道。

“那种情况,千百双眼睛下,岂能容朕拖延?”

“那便将莫须有的罪名加之于他?”我的情绪无处发泄,霍去病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甚至不敢往下去想。

“一切证据都指向他,如何开脱?即便是在朕看来,他也脱不了干系!”刘彻脸色铁青,手臂无意识地打在我小腹上。

蓦地一丝绞痛,我后退了几步,抚着桌角站定,“他是无辜的。”

“朕不想从你口中,再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他扣住我的下颌,那眼神告诉我,他忘不了,他从来都介怀我与霍去病的过去。

“既然陛下如此在意,又何苦将我囚禁于此,当日火烧宫殿时,您就该让我静静地消失。”我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扳住他的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朕的宠爱对你来说,便只是囚禁而已?”他大掌覆上我的手,颤抖地摁住。

“您后悔了?您还想害死自己的孩子么?”我失声而笑,破碎的音节从唇齿间溢出。

“曲意逢迎,婉转承欢,朕便要强留你在身边,为朕绵延子嗣,休想逃离片刻。”他环住我的腰,罩住凸起的小腹。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不知道此刻,究竟还在为何而执着。

这样的结局,一早便已知晓,我恨自己的懦弱,那副早该千锤百炼的硬心肠,去了哪里?

谁的生死,与我何干,那是他们的路,永远也踏不进我的命格。

骠骑将军射杀李敢之事,迅速传开,又被迅速压下。

刘彻显然并未让此事的余波,闹得太过沸扬。

出乎我的意料,他也并未对霍去病严加处罚,只是削去部分田产以示警戒。

就在事情平息的第三日,刘彻将芸儿接至甘泉宫,安置在紫玉阁。

独宠十日,旋即册封良人,视八百石,赐封号为芸。

“夫人,陛下已月余未曾踏足招仙阁。”若予为我梳理着一头青丝。

“本宫怀有身孕,自然不能尽心服侍陛下。”我拿起那支纹玉簪,轻轻插入发髻。

“可探视夫人,总归是可以的…”

“昨日玉搔头,今日紫玉暖,风水流转,盛衰交替,古来便是如此,何须不安?”我披上毛裘起身,若予一边帮我整理后摆,道,“夫人仍是要去甘泉山么?”

我点点头,她便识趣地随我而出。

甘泉有山,出招仙阁,向北便是一条曲径,直通山路。

林间鸟语花香,十分静谧。

我常去的,是半山腰中的一片桃花林,最初发现时,桃花仍未发芽。

站在此处,便能将甘泉宫半阙一览于胸,漫山枝叶,俯瞰中,远处的华阳宫矗立高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