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上楚刺史几次相帮,以及今日楚夫人陡变的态度,无不说明这一点。而寿宴上楚刺史带所有人来接密旨,以及帮她压制楚夫人,并非是在帮她,也不全是对晏衡释放善意,他是在帮晏衡立威。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圣上亲命,又树立起威信的晏衡,对楚刺史而言有什么用。她没那么天真,楚刺史也不是傻白甜,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帮忙。
电光火石之间各种繁杂的念头在卫嫤脑中闪过,最终凝固成唇畔若有所思的笑容。而在她对面,楚夫人同样回以她一个满是合作意味的仪式化微笑。
“找到了,我找到了。”
人未到声先到,阿罗跳进来,手里托着一方帕子。迈过门槛见这么多人站着,她一个急刹车晃晃悠悠站稳。
“晏夫人,”
卫嫤学着阿彤,食指竖起立在唇上,朝楚夫人斜眼,她轻声道:“嘘。”
钱夫人无奈地看着女儿:“你这丫头,找到了什么。”
“嘘。”
阿罗到嘴的话咽下去,看看卫嫤又看看钱夫人,她急中生智:“前面抓周宴快开始了,等会忙完了我再跟娘说。”
真是难得机智,卫嫤松一口气,心中暗暗警觉。她又多管闲事了,而且这次做得太过。假如阿彤没刹住车,一股脑地把检查药渣之事说出来。不管日后如何解释,她的名声绝对臭了。
虽然她觉得,阿罗虽然直肠子,但并不是蠢笨之人,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心有余悸,她勉强定住心神,移步伐走到钱夫人另一侧。
“不过是跟阿罗聊得正好,想看看她私藏的一些珍贵玩意,钱夫人可别捂着。”
离得近钱夫人已经闻到那股药渣子味,家中只有一个人在吃药。想到几次三番拦着她,说擅自查药会伤婆婆心的丈夫,钱夫人一阵轻松。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面露赶集,柔声道:“不过是点拿不出手的玩意,晏夫人看完,好与不好可都要说一声。”
原来真正的聪明人在这,卫嫤惊奇的看着阿罗。姑娘,你是基因突变了么?
临近正午抓周宴即将开始,一众管家夫人走到前院,第一进最大的正房内布置的一片喜庆。穿着灰色丝绸袍子的钱老夫人高居上位,怀里抱着个三头身的孩子。
孩子一点都不白胖,反而有些面黄肌瘦。站得靠前,卫嫤甚至能闻到孩子身上的味。不是奶香,而是刺鼻的药味。一堆人突然进来,孩子咳嗽两声,钱老夫人拍着孙子背,眼中闪过一抹阴冷。
捏着怀中包好的药渣,卫嫤心里沉甸甸的。
☆、第80章 新的伙伴
夜凉如水,钱家后宅死一般的静寂。
钱老夫人依旧高坐在上首,钱夫人抱着面黄肌瘦的儿子坐在下首。阿罗站在她左边,手里拿着卫嫤送来的护身符。
钱同知站在钱老夫人与钱夫人中间,挠着几根本就稀疏的头发,止不住转圈圈。
“爹,你转的我头晕。”
停下原地转圈,钱同知看看媳妇再看看娘。眼神在两人中间来来回回,最终他目光定格在媳妇身上。
“夫人,这……你看娘也不是有意。”
哄儿子睡着,钱夫人躲过孙妈妈伸来的手,将他交给自己心腹:“你带哥儿回房睡,动作轻点,仔细别吵着他。时辰不早,阿罗也回房。”
饶是阿罗一根肠子通到底,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对劲。
“娘,我陪着您。”
娘中毒那次,所有人都以为她小不知道。但当时家里乱成一锅粥,伺候她的奶娘不知跑哪去,她午睡醒来跑到卧房门口,将所有事听得一清二楚。
当时她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娘吐了好多血,血水一盆盆端出来特别吓人。如今长大了,记忆中模糊的片段逐渐连成一个可怕的猜测。而往常无论如何她一直无法接受的猜测,却在下午晏夫人送来药渣检查结果后彻底坐实。
“阿罗听话,这是大人们的事。”
爹是向着祖母的,阿罗余光瞅着坐在上首稳如泰山的祖母,再看娘形单影只,眼神坚定。
“娘,我陪着您。”
钱同知皱眉,声音有些严厉:“阿罗先回房。”
阿罗梗着脖子,摸摸腰间鞭子:“我不要回房,我走了你们都欺负娘。”
钱同知气息有些不匀:“阿罗不懂就不要瞎说。”
阿罗满眼失望,脊背挺得很直,反驳道:“我才没瞎说,是祖母让弟弟喝毒药。我都看到了,我小的时候她也让娘喝过。爹,你不是说祖母很喜欢弟弟,还说她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强打起精神来照顾弟弟。那她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钱同知瞪一眼钱夫人:“你都告诉她了?’
“爹别乱怪人,是我看到的。我还知道祖母想让爹娶通判夫人。通判夫人长那样,哪有我娘好,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娘。”
这下连钱夫人也惊讶了:“阿罗都听谁说的?”
阿罗耷拉下眼皮:“不用特意听谁说,只要我走在凉州城里,就有人告诉我爹有多好。我不喜欢呆在两周,就是因为讨厌那些人一遍遍重复笑话。”
“笑话?”钱同知有些受打击。
阿罗唇角扬起轻蔑的笑容,眼神微眯,无声地反问:难道不是笑话?
钱夫人大惊,她的阿罗明明是很开朗的姑娘,什么时候变这样了?仔细想想,这两年她怀孕又照顾病弱儿子,对女儿的确疏忽很多。
去年有一次阿罗跑出府,过了好几日才回来。当时她正保胎没怎么注意,只训斥了两句。现在想起来,阿罗虽然从小爱舞刀弄枪,但对她极为孝顺,在她有孕后甚至一反常态地亲手下厨。如果不是受了委屈,她又怎会冲动地跑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