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关系有了明显的变化。
阿籍脸上的梨涡越笑越浅了,打扫篱笆里的兔子大便时,眼神总飘向远处的海平面。共翳则恢复了开始时候的沉默寡言——好吧,他本来话就不多。
有好几次,阿籍都感觉到他打算把自己像关兔子似的关起来了。
阿籍咬着嘴巴看着石壁阴影处, 他愿意不数岁月在这里过一辈子,她却不愿意!
她看着自己日渐粗糙的双手,回想起经期那几天的悲惨煎熬,想要回去的心更加坚定了。
蓝色的海水彷佛无边无际一般,她悄悄地在泥地上模拟海岛的位置——离最近的陆地有多远?为什么除了那架出事的飞机外,连一艘过路的渔船都没有?
从到岛上以来,她没少观察过天空,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星星和海鸟之外的东西。
难道……阿籍眯起眼睛,拿手挡住头顶猛烈的阳光。海岛在地图上没有记载,不在航线上?
天还是那么蓝,石炤旁的篝火也还是温暖的。阿籍的心却又躁动起来了,初到岛上时那种焦虑又一次击中了她。
雨夜里的拥抱她记得,湖边一起涉水叉鱼后摊着晒太阳的情景她也记得……那架碧绿色的草帘子更是温柔的教人心动。
可是,世界并不只是这样的。
阿籍慢慢地把陶罐里的鱼汤往陶盆里倒,再端到共翳身边放着草药的大石头上。他受伤了,火光下须发凌乱,眼皮半垂着,彷佛要睡过去似的。
或许是遇上了野兽,又或者,摔伤了?
阿籍四下看了看,山洞打扫的很干净,连张蜘蛛网都没有。她又打算起身去烧点草木灰。
共翳突然就发怒了。
鱼汤被打翻在地上,陶盆也砸的四分五裂。阿籍自己心虚,还没开口就先矮了三分:
“……你怎么了?”
共翳抬起眼睛来看她,眼神尖利而直露:“狼养久了,也还是狼?”
阿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沉默着低下头。
养不熟的是狼,养的熟的……却只有狗!
共翳见她不回答,只当做她默认了。踱到关着兔子山鸡的角落里,随手抓了只山鸡,嘎啦捏断了颈骨。动作利落流畅,一看就是常年做惯了的。
阿籍咬着嘴唇,心里寒的发毛。
共翳从腰上拨出铁剑,把山鸡的喉咙割开,就着站姿开始喝新鲜的鸡血。山鸡开始还在挣扎,扑扇翅膀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渐渐就僵直不动了。
“……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共翳转过头,蓬乱的胡子上还沾着血。
阿籍硬着头皮往下说:“既然有直升机来过,就一定会有下一架……”
她抬头去看共翳的表情,确认他听懂了意思,才又继续:“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国的人,也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要是愿意,就和我一起回去,回我的家乡去——假如你要回国,我帮你想办法弄签证……”
共翳脸上看不出表情,扔下断了气的山鸡:“签证?”
“就是让你回到自己国家的东西?”
共翳蓦地顿住了,眼睛里有什么亮了一下,随即熄灭:“我的国家不需要我。”
阿籍哑口,半天才接口:“他们不要你……我、我的国家要你,你跟我回去好了。”
“你的国家?”
阿籍点头,比划着:“离这里肯定不远!你……只、只要说是几年前海难的幸存者……”
她努力的圆着慌,像是在说服自己:“你可以先在我家借住,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
“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
阿籍急了:“这怎么叫背叛?谁跟你说背叛是这样用的?”
共翳认真的反问她:“那该怎么说?伤害?”
阿籍太阳穴抽了起来,耐心地继续和他解释:“是他们把你赶出的,凭什么管你去哪?就算是那……那个流放,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共翳变了色脸色,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知道。”
“你……”,阿籍愣住,呆看着他半天,怒其不争地打算结束谈话。
身后却传来共翳低低地一句话:“我的国家……很多人,因为我死了。”
阿籍看着泥地上僵死的山鸡,脑海中蓦地闪现梦中的情景,心头一震,猛地扭过头:
“是因为战争?”
共翳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战争!”,阿籍做了个拿长戟捅人的姿势,指向他腰上的铁剑。
形制都不一样,但是……阿籍开始困惑了,这样的铁剑,明显应该是与梦中的青铜兵器同一个文化源的。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共翳看着她,眼神沉沉地:“我说了……你听的懂?”
“……”
舆图对舆图
阿籍答不上来了,张着嘴巴做口型表演。
她是听不懂,可要沟通好歹也要有点诚意,说两句听听会死?再不济,画个地图看看也可以的嘛。
言传这条路走不通,改用意会不行?
阿籍抓了把干草跪坐下来,拣了块有尖头的石头,认认真真地画起来地图来。
“这个是地球,这个是太平洋,这个是大陆架……”
阿籍的手确实算不上巧,好好一只大公鸡她给把肚子画凸了一大块,鸡头也扁扁的。她笃定共翳是黄种人,流放也不该流放到太远的公海上。亚洲的几国画的还算仔细。欧洲就干脆的简化成了放倒的鸭蛋,地中海是个小鸭蛋,非洲是长方形加个三角形。南北美洲漂亮的成为了两只手拉手的等腰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