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卡列宁强迫自己,以至于,为了缓和一个习惯,他又养成了一个习惯。除非是有需要,入睡之前他几乎什么都不会思考。
卡列宁轻轻转过身子,看到那正偏头对着他睡得正熟的人,像是小动物一样用力的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卡列宁抬起手摸了摸安娜的额头,然后又拧了下眉,最后让自己靠过去,把对方揽在怀里,仔细的掖好被角。
天亮后,安娜翻了个身,然后她睁开眼睛。
她的腿在被子底下动了动,试探性地戳戳旁边有没有人,然后才转过身来。
属于卡列宁的那一边已经没有人了,枕头被拍打的蓬松又整齐,衣架上的蓝色睡袍也拿走了,就像是昨晚他没有来过一样。
安娜松了口气。
她仰望着天花板,开始反省自己昨天的一些失态。
这样不好。
她得更耐心一点。
但是管他呢,安娜想:我又不是受气包,我也有脾气,以前我要顾忌一切,现在我可不需要了,而且,是他自己非要凑上来,我已经表达过我的意愿了。
“你这样就太忘恩负义了。”那个理智的声音嘲讽她。
安娜拧着眉毛,跟那个人争执。
“我也妥协了很多,我一直在扮演好他的妻子,他儿子的父亲,我从没对他抱怨,让他可以专心于政务,就算他不打算回来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已经不是原来那一个了,你只是不爱他,所以巴不得不要见他,免得他什么时候有了兴致拉着你一起做点不和谐的运动。”
“我本来就不爱他,他只是个陌生人。”
“别忘了他关心你了,也许方法有点冷硬。”
“那是因为他以为我是他老婆。”
“纠结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太愚蠢了,你比谁都清楚。”那个声音冷漠地说。
安娜说不出话来了。
“那我需要报恩?”
“是的。”
“包括把自己洗白白扔到他床上去?”
“这不是生命之债,你不需要现在献身,虽然那是迟早会发生的,但现在你只需要做点他喜欢的事儿。”
那个理智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挥挥手,然后像泡泡一样消失掉了。
☆、第9章 chapter9
安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这家里的天花板都很高,顶棚是一种典雅的颜色,帷幔垂落,她躺在被子里,像是躲在蜗牛的华丽的壳子中。
但,蜗牛也许可以背着壳走,人类却不行。
安娜起来了,捋了捋头发,她穿着睡袍坐在镜子面前,认真地研究着这张脸。
因为最近稍作节食,所以成果显著。
纤细的眉毛挂在两眼上方,像柳枝一样柔韧,眼皮很深,浓密的睫毛下是灰色的眼珠。
在她双颊丰腴下颚圆润的时候,身体的主人看上去秀美和温和,但现在,灵魂的掌控者换成了她,瘦削的双颊以及略薄的嘴唇,淡笑时就有种神秘。
安娜拢着那一头有些打卷的秀发,观察着镜子里面的人,觉得长发其实不适合自己。
可在这个时代,哪一个妇人会减去这一头长发呢?
安娜走到窗帘那儿,拉了铃,没多久尤妮娜进来了。
她坐在凳子上,散着长发,尤妮娜麻利的拿好了火钳等工具。
“夫人,您今天要出去吗?”
“不是。”
尤妮娜点了下头对这个话题不再多问。
安娜在镜子里又看了尤妮娜一眼,对这个小姑娘更加满意。
她不是那种因为来自现代就会把所有人都看成朋友的类型,而且,就算是现代,尊卑之分也从没消失过。
如果她一边跟这里的仆人交朋友,一边心安理得的吃着他们送上来的茶果,那才真是好笑。
“谢廖沙呢?”
“小少爷还在抄写。今天早上老爷考了他的学业,小少爷前边答得很好,后面就忘记了。”
安娜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作为母亲的角色,毫无疑问应该去安慰自己的儿子。
香金色的长裙,掐腰,绸缎质地有些闪闪发光,上好的白色狐狸围脖,被安娜松松地围绕在自己的肩侧。
这个时候并不流行浓妆,安娜也没给自己擦粉,就涂了点润唇的。
白人的皮肤就是这点好,再好的粉底也没有这么透白的效果,雀斑自然是无法避免的,但无伤大雅。
安娜提起裙摆起身。
谢廖沙的书房。
卡列宁似乎自小就决定培养儿子的独立性和完整性,这套儿童的卧室有一个小书房,几大排的书架几乎满满当当的,谢廖沙常看的一直摆在他够得着的地方。
当安娜进去的时候,谢廖沙抬眼瞧见她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他丢了羽毛笔,跑过来,小脸仰起来,问道:“妈妈,您现在好些了吗?”
安娜知道卡列宁应该说了什么,例如暂时不要去打扰她。
她摸摸谢廖沙的头发,笑道:“是的,完全好了。”
谢廖沙再一次露出笑容,不过很快的又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妈妈,我不得不把它们写完。”谢廖沙叹了口气,他重新坐回到书桌面前,手指拿起羽毛笔认真地写着。
安娜在一旁瞧了一会儿,然后真心真意地笑了一下。
“乖孩子。”安娜说,吻了吻男孩儿的头顶。
男孩儿因为获得了亲吻和夸奖而微笑,功课对他来说就没那么难受了。
离开谢廖沙的书房后,安娜依旧在思考着,自己该做点什么早日偿还那点“人情债”。还不等她想出来的时候,管家科尔尼说培特西公爵夫人过来探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