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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非人/以时入山林(9)+番外

但这时却忍不住哽咽出声,她想起那只月光下被亲吻的麻雀。

受了伤,离群失势,还能被异族这样当宝贝似的照料亲吻。如今一旦恢复,也只要毫不犹豫地朝着蓝天密林振翅飞去,就又能自由翱翔,俯视生养自己的土地。

而自己,却偏要被困在这地下洞穴,连温饱都要忧愁。

她越哭越大声,眼泪落在手背上,烫得心悸。

黑暗里一阵悉悉索索,她觉察他伸出手,在她脸上抹了一下,又凑过脸,一下一下地亲在她脸上。

虽然没有月光,那温柔却更加叫人心醉。

曾青青扔了石头,伸手揽住他脖子,热情地回吻他。

严杨北停住了动作,直到她有些尴尬地移开脸,才又凑过来,一板一眼的回吻。

他的记忆力确实不错,连曾青青不小心咬到他唇瓣都记得,力道巨大,当真咬得她下唇出血,满嘴腥咸。

甬道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严杨北拉着她慢慢出了甬道。

两人一前一后从长着浓密茅草的洞口出来,一抬头就是灿烂到刺眼的阳光。鸟鸣声犹如天籁,一声一声,随着透过林梢的光斑,在林间跳跃回荡。

曾青青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严杨北回头看她,哈地大笑出声。

严杨北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

曾青青扑到他身上,带着他打了几个滚,又亲了两下,最后笑得喘不过气了,才仰躺在草丛上发愣。

天蓝得正好,浮着的白云也不多不少,风里夹着不知名野花的甜香,吹在沙沙作响的长草尖上,偶尔还有青绿色的蚱蜢从头顶跳过。

心里空荡荡的,又满满的,那棵丑陋的树,却又在眼前摇曳起来。

曾青青用手抚了下草叶,“严杨北,谢谢你。但是,我想回去了。我家就在那些报纸上写的地方,我想回去了。”

严杨北没吭声,姿势怪异地坐着。

——他身上的毛发已经蜕到了很尴尬的位置,腰上围着破旧的布片,大小腿还是兔子的形状,但已经在练习直立行走。

看着他忍着肌肉拉伸的痛苦在山洞里走来走去的样子,曾青青总能想到那个著名的童话。

蜕去兽骨,化出人形,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幸好,他能说能道,语言能力突飞猛进。

严杨北抬头看了看天,又去看林间飞来飞去的鸟雀,半晌,才点头。

他伸手在她粘满泥巴的脸上抹了两下,也笑了下,蹲下来:“你教会我报纸上的事情,我就送你回去。”

曾青青点头,拍手站起来,见他还坐在地上,忍不住又蹲下来:“你真的那么想当人?为了你的恩人?”

严杨北摇头,摇到一半又停下,表情有些茫然:“变成人不好?我很喜欢人,虽然光秃秃的,不是很漂亮。”

他这一口普通话已经勉强算得上标准了,说出的内容却叫人无奈。

“什么叫光秃秃的啊……”曾青青目光不由得就往他腿上看,“长毛……算了,你要学什么?我教,教完了,你送我走!”

她用力地吸口气,颇有些舍不得,重新蹲下来,示意严杨北带她回洞穴。

严杨北却先于她蹲下,背朝着她,做出了背人的姿势。

曾青青呆了一下,四下一张望,也顺从地趴到他背上。

严杨北耳朵抖动了一下,很快窜入草丛,背着她灵巧地跃向前方。

曾青青连忙闭眼,还是有大量的草叶戳刺到眼睛。一直到出了草丛,她才努力睁开又痒又疼的双眼。

严杨北突然站了起来,一连走了好几步,才又重新蹲下,往前跃进。曾青青小学时候就知道“飞奔”这个词了,像风一样快,像闪电一样快。

可这时,她却觉得他似乎真的要带着自己飞起来一般。有时他跃得高了,曾青青就能觉察到头顶擦到树干,挨近鸟巢、果实。

这要是在荧幕里,那就该远景特写交替着大拍特拍的经典镜头。

他们在水边停了下来。

那就是曾青青那天洗漱藏身的河,不过两月多,岸边已经密密麻麻长满了蒿草地衣藤蔓。

要不是那块大圆石,曾青青几乎认不得它了。

严杨北找些干净草叶,蘸了些水帮她擦脸。曾青青倒也配合,端坐着任由他折腾。严杨北擦完,又凑过来蹭了下,端详着说:“她比你矮,比的头发短,比你的眼睛小,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曾青青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谁,张张嘴巴没接口。

严杨北又亲了她一下,“喜欢是不是就该这样亲,还是要咬?咬出血不疼?我已经记不得她的气味了,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曾青青蓦然有些烦躁,推开他:“喜欢的话只能喜欢一个,亲也只能亲一个。”

严杨北果然退开,曾青青瞪眼:“你不喜欢我?”

严杨北摇头,又点头:“我喜欢她,也喜欢你。为什么只能一个?”

“你有几个母亲?几个父亲?喜欢当然只能有一个!”

严杨北沉思了会,似乎明白了,曾青青一笑,正要靠过去,却听他说:“我将来去你们那里找她,亲她,喜欢她。只喜欢她一个。”

曾青青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这也太无情了吧。”说着,又把脸凑了过去:“你真的不喜欢我?你喜欢我,我也会喜欢你。”

严杨北摇头,“你脏,去洗干净,我在这里等。”

他这脏字倒没什么特殊含义,听在曾青青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深意。

她三两下脱了衣服,走到浅水处,心里那个棵矮树又一次成长起来。河水很凉,往褒了说是沁人心脾,往贬了说就是刺骨入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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