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走着出了绿翡翠,一出大门,萧潇就跟他道歉:“那个……刚才都是开玩笑的……不生气吧?”
林际俞没搭理她,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萧潇只好乖乖坐上去。
街上人流已经很少了,只有车子还不时闪着车灯呼啸而过。
车里空气闷热,萧潇伸手开了点窗,冷风吹到脸上像是刀子刮过一样。林际俞看了她一眼,把车速往上提了提,顺便把车窗关了锁好。
刚才在绿翡翠里面他还不时看她一眼,或者客客气气地应付一下场面话,这时则连一句话都没有了。
脸色也伴随着越来越快的车速一起愈来愈难看。
六十、八十、一百、一百二……萧潇忍不住叫停:“超速了,前面有红灯——”话音没落,车速猛地将了下来,过了十字路口,林际俞再一次猛踩油门,拐弯时候萧潇几乎以为车子要飞出去,要不是有安全带,脑袋都差点撞玻璃上。
“停车!停车!”
车子果然慢了下来,却不是因为她的话,红绿灯、监控照相。林际俞对这这段路熟悉异常,一路飙过来,减速加速游刃有余,一点儿把柄都不落下。
萧潇也从一开始的慌乱变成了吃惊——他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对面有其他车子过来时,他一点速度都不减,离有监控的地方已近,就跟雷达似的迅速接收到信号,减档减速,面不改色。
车子并不是朝着林际俞家的方向开的,外面的已经将近十多分钟没有出现其余的车子了,道旁的常青绿化树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张巨大的雨伞撑在黑夜里。
萧潇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外面的路灯十分稀疏,绿化林木已经换成了海边常见的植物,隔着车窗张牙舞爪地摇曳着。
林际俞把车子拐进小路,然后绕着山道往上,一直到了没路的地方才熄火停车。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萧潇坐在他边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眼泪,手还抓在吊环上。林际俞把车窗打开,让海风吹进来,萧潇觉得背上一阵湿冷,大约是冷汗接触到了空气……
她自己都没觉察自己在发抖,林际俞却发现了,凑过来在她鼻子上亲了下,揉了揉她有些乱掉的头发。
“你……你……”萧潇反抓住他的手,“经常这样?”
林际俞盯着她,眼神深的看不到底:“你希望我经常这样?”
萧潇的嘴唇动了下,这就是在谴责了,但又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在里面。这种技术和经验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这种近乎疯狂的发泄方式肯定在他们认识前就有了,他却拿今晚的事情来作为他这种疯狂行为的因。
它是一个行为的因,而不是一系列习惯的因。
林际俞还在牢牢地盯着她,大有一言不合心意就发动车子冲下去的架势。
萧潇于是解释:“我没想到你真会来,大家开玩笑……然后……”
林际俞打断她:“我以前也没想带你来这里,我一般都一个人来。”
“……”
“承诺换承诺,婚姻不是交易,但是不公平的婚姻,我没办法接受。”
“……”
“只看着我一个人就那么难?”
萧潇转开了视线:“你别这样,我们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情。我可以道歉,可以保证不会再有类似今天晚上的事情发生……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你这样……胁迫……我觉得害怕。”
林际俞把身体往后退了退,坐回到了驾驶座上,隔了一会儿,他说:“你觉得可怕?”
萧潇没接腔,他于是加了句:“刚才那么多人,我也觉得好可怕。”
萧潇扭头看向他,他苦笑了下:“我不喜欢那样,就像你觉得半夜开车到这样荒僻的地方很可怕一样——我以前,”他伸手做了抬手划动的手势,“我以前恨林思翰恨得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往各种没人的地方跑。你看前面那个礁石,那叫爷娘望,据说以前有对夫妇晚来得子,结果孩子不小心掉进海里淹死了,他们就没日没夜地站在祈祷海神能听见,把孩子还给他们。我那时候没了妈妈,父亲又是个混蛋,我就经常来这里看着那个石头发呆——我还为他们学过游泳,第一次游到哪儿时候,突然就觉得他们好像在等我一样。好像他们才是我的父母,我那时候想,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经常来这里看他们。但是因为太享受看到他们相互依偎依靠着等待自己的模样,于是迟迟不肯回家。”
爷娘望的故事萧潇是听说过的,这时听他这样分析起来,却觉得异常的惊心动魄。
俞静死时他才十八岁,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独自一人游过十几公里咆哮的海水,想象两块石头是他的父母。
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声“对不起”。
林际俞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一声说得十分自然,仿佛她才是他那双不负责任的父母一样。
林际俞又说:“那时候我经常打架,其实真的输过几次,对方人多,年纪也比我大很多,开始时候一遇到就打,后来渐渐就熟悉了。他们中有一个小个子,喜欢玩自残,没事就拿刀子在手臂上划刀子,每刀都不深,每刀都见血。这种小孩你见过吧,好像活的很潇洒,好像什么都敢,却没胆子好好读书好好规划人生。我和他不一样,我也尝试过他的玩法,也旷课,也打架……但是,我可不要做林思翰他们那样的人,也绝对不要过我妈妈那样的人生。”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