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汤水水撒了一地,还滚出来好几只嫩绿色的饺子。
卫遥远抓着门把手,看看丁一帆又看看季鳐,也是一副吓傻了的神色。
丁一帆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淡定地套上衣服,扣上松垮的裤子……
季鳐瞬间就变了脸色,门都没关就直接变成了蝠鲼的模样,无奈没水飞不起来,才一成形就趴地板上了,勉强拍了几下翅膀,也只让自己顺着汤水往前多滑行了几步而已。
丁一帆边穿外套边嗤笑出声,笑声虽然轻,却一丝不漏地传进了卫遥远和季鳐的耳朵里。
卫遥远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赶紧鱼缸给砸了,不然季鳐要发疯了。季鳐远比她想象得激动得多,连去鱼缸里起飞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就剑装改炮装打算进攻了。
长尾巴在几秒钟之内暴长数丈,整个鱼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曲扭变形。
长而锋利的牙齿,带条纹的巨大头部,似鳍非鳍的四肢……绳索一般的长尾巴也长出了厚重的鳞甲,末端如鱼尾一般张开,直刺向卧室。
丁一帆一把把卫遥远拉了进去,“砰”的摔上门,冲向阳台。
锋利的鱼尾毫无阻碍地从房门中间穿过,上下摆动,就把整扇门拆掉了。
丁一帆单手抓着栏杆,轻轻一跃出了阳台,正想伸手把看呆了的卫遥远拦腰抱起,鱼尾已经扫断了一半栏杆。
他身体失了重心,便如断线风筝一般仰面直摔下去。
卫遥远低下头,正看见丁一帆再一次变成水仙球茎,碧绿的枝叶伞一样张开,迅速绽放的白色花朵被这巨大的向下加速度震得四分五裂。
转瞬之间,数十米的高空中只剩下衣服被夜风反复卷起又抛下。
连香气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形似蜥蜴的巨兽整个挤到了阳台上,长长的鱼尾把剩下的部分栏杆也扫了下去。
靠着栏杆的卫遥远往后一歪,大半个身体都掉了阳台外面,眼镜也滑落到了鼻梁上。她茫然而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却怎么也分辨不出眼前生物的种族。
蜥蜴?鳄鱼?
巨兽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嘶吼声震得她的耳膜都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却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怎么才能飞起来呢?
有了翅膀就能飞起来?
飞得比天上的翼龙还要远,比白云还要高?
……
卫遥远用左手捂住左耳,那声音越发清晰,仿佛一直就在潜伏她身体里一般。
栏杆发出可怕的断裂声,倾斜得更加夸张,卫遥远松开了另一只手,在从边缘滑落下去去的同时,捂住了右耳。
巨兽蓦然停下脚步,然后再一次生出巨大的双翼,毯子一样紧跟着飘落下去。
翼下夜风猎猎作响,他干脆合上翅膀,这才抢在她前面落了地。
和他对比起来,卫遥远轻得像根羽毛,就连落到他背上后震碎骨节的声音都轻微得几乎听不到了。
巨兽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趴了一会,心惊胆战地微微侧了侧身。卫遥远沿着他光滑的背脊慢慢滑落下来,嘴角渗着血迹,胳膊诡异地曲扭着,看起来毫无生气。
“遥远?”
他轻轻唤了一声,巨大的泪滴砸落在地面上,激起一片浮尘。
蝠鲼逐渐缩小,生出类人的四肢与五官,温柔地把卫遥远抱进了怀里。
手指交扣,他手背上逐渐冒出坚硬的鳞片,蔓延到卫遥远手上,却变得滚烫而绯红。
她的身体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冷汗如雨,身体里断裂的骨节再一次开始飞速修复,破碎的内脏也开始努力恢复着原有的模样……
花丛里有野猫蹑手蹑脚地蹿过,还踩碎了不少干枯的草叶。季鳐轻蹭着卫遥远汗津津的脸,抖得几乎握不住她的手。
她的力量是这样的强大,哪怕只剩下几根骨头,也如掉落薪堆的火星一样能引来熊熊的火焰。
她根本不需要他,如果没有他,没有与他相关的一切,她能比天上的星辰还明亮。
季鳐抱着她站了起来,慢慢地朝着楼道走去。颠簸产生的疼痛让卫遥远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眉头紧皱,表情狰狞得要哭出来一般。
季鳐低头看了一眼,固执地继续往前走去。
.
卫遥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想要伸手开床头灯,这才发现手臂酸痛的几乎抬不起来,双腿和腰也是,沉甸甸的,绑满了巨石一般。
她空瞪着眼睛发了会呆,昨夜的记忆渐渐苏醒,身体也越来越僵硬。
想要杀人的黑色路虎、变成水仙花的丁一帆、长着巨大鱼尾的凶猛兽类……她记得自己从阳台摔了下去,一个声音一直在反反复复地追问自己,下落得越快,追问得越频繁。
大海之外有什么?
云彩落下来为什么变成了雨?
火焰烧到身上为什么会疼?
……
那声音甚至长出了模模糊糊的脸,看不清轮廓,却固执地挣扎出水面,朝着她的方向仰起。她越坠越快,那脸也越来越近……
头顶的吊灯被“啪”的打开,季鳐端着杯水,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
“醒了?”
卫遥远猛地张开眼睛,声音和脸庞同时消失了。
刚才是做梦了?
季鳐把杯子放到床头:“做噩梦了?流了这么多汗。”
卫遥远愣愣地看着他,半信半疑地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果然沾了一手的冷汗。
“刚才……”她开口后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季鳐在她额头摸了一下,把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体温计塞进她嘴里:“都好几天了,烧怎么还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