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候,不是吗。
江户城,是那个人热爱着的、赌上性命保护的地方,也是她初次触及生命中温暖美好事物的地方。这里与她背负的过去迥然不同,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世界。在这里她得到了一个虽然自欺欺人却足以以假乱真的姓氏,也得到了渴求已久的信任和依靠。
只有在江户的这一年里,她才真正的依照自己的意愿、作为一个‘人’而存活于世。
高杉晋助,把当初躲在死人堆里奄奄一息的兄妹收入麾下,给了他们一把刀和鬼兵队特殊分队首领的一席之地,也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权力与理由。清见很感激他,回报的方式就是把命交给他,从此为他而活——只要是高杉做出的决定清见都会执行,不论对错,不辨是非。
而玖木绫对高杉晋助的感情要复杂的多。她的的确确也对高杉晋助救了他们一命而心怀感恩,但倘若要以失去自我选择生活的权利、以‘工具’的方式活着作为回报的代价……
似乎根本没必要做什么抉择,因为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守住江户——这是她自己的意愿,也是她所选择的道路。
“我的伤差不多已经没大碍了。”
一句话叫定了轻快踏出门去的兄长,玖木绫拍拍衣摆的浮土站起身来,快步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今天我们一起去吧,哥哥。”
眸光沉沉看不出涵义地掠过她没表情的侧脸,清见隐约勾起唇角,什么也没说就放缓了步速,穿过巷口拐了一个弯,然后在与居酒屋只隔了半条巷子的将军府围墙处停了下来。
“……”
玖木绫动了动嘴唇,看着高约数丈的阔气油红色围墙,一脸木然,“……你玩儿我?”
“爬上去好像有点困难呢。”
眯着细长的眼仰视片刻,睫毛稍微抖了抖,清见伸手叩了叩垒墙所用的敦实砖石,在听到沉闷回响后收回手指,“挖洞也不太现实。”
左肩顶墙转移身体大部分承重力,玖木绫有些疲倦地蹙眉,故作不经意地随口说道,“这么快就到了放总开关的时候?……我还以为要再过几天。”
“别的地方差不多都已经埋设完成了。……笼罩了江户的那张网。”
清见唇边弧度抬高,笑意逐渐加深,看着她的目光浸染某种难以捉摸的叵测探究,“只是通往将军府的引线因为上次你的搅局*还需要修正一下。”
然后就是总开关铺设的时候了……吧。
“……我明白了。”
明知道对方是在间接谴责当时记忆认知混乱的自己扰乱了他的行动,玖木绫摊开手离开墙面站直,扫下肩头沾上的枯叶与红粉碎屑,转眸向东南方的侧门看了看,“我去引开这里的守卫,你就趁机进去把事情办了吧卖队友的家伙。”
……
“所以说……”
远远看见门口面对面站得笔挺的守卫和他们身上眼熟得发烧的白色制服,一阵难以言喻的绝望让玖木绫狠狠抽起嘴角,“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儿的保镖换成了见回组?!”
“你又没问过我。”
清见无辜地眨了眨眼,极其自觉地后退到一边不易察觉的角落里站好。
好吧。
玖木绫深吸一口气提悬在胸腔,提步走向了朱红漆门打开的东南方位。
两个守卫注意到极富规律的脚步声,转头一眼便认出了她是那日站在真选组那边的身份不明的敌人,迅速对望后其中一人果断回身疾步进入内宅上报,另一人警惕地盯住她却没有贸然拔刀。
是害怕挑起两个警察部署之间的矛盾吗……可惜真遗憾,她早就不是真选组的人了。
一步跨入门内,屈起手臂一个肘击猛地锤在对方心口,玖木绫托住猝然软倒的守卫撂在门边,身旁飞速闪过一道虚影,同时耳边响起了清见的声音,“拖住他们的增援,我会尽快出来。”
她张了张嘴还没回话,佐佐木异三郎惫怠而稍显轻慢的声线便从另一头悠悠飘了过来——
“唔呀。听说有真选组的队员来寻衅滋事才特意跑来看看情况的,没想到居然是你。”
玖木绫伸手往腰间一探才发现匆忙出发竟然忘了带刀,登时脑袋一疼,赶快悄悄往地上昏迷不醒的见回组队员挪去,同时口中回应道:
“嗯,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还好吗异三三。”
“是异三郎。”
不厌其烦地纠错道,佐佐木异三郎推了推新佩的单边眼镜,在日头照耀下反出一簇光,“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不提前预约就这么粗鲁的大摇大摆走进来的话,我们会很伤脑筋的。”
“别误会,我对将军没什么企图。”
用余光将脚边的见回组队员扒了个遍,玖木绫十分不走运地发现佩刀被他压在了身下,刚一转回注意力就看见佐佐木异三郎已经冷静地左手握枪右手扶刀,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
全副武装地对付面前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已经足够吃力了,更别提她现在还是赤手空拳。
……真是血淋淋的教训。
出门不带刀也行,但至少要随身揣块板砖。不然遇到对面这种有营业执照的黑帮老大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对方的脸上摆明了写着‘鬼才信’。
“按照你的背景,说你对将军没有企图还真是很难让人信服。”
将‘鬼才信’换了种更有文化的说法,佐佐木异三郎忽然想起什么,提高了眼帘,“说起来,我差不多也了解到你的身份了。既然攘夷志士主动来到这个地方,恐怕也就不能让你那么轻而易举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