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垂眼吻她,借此掩饰一颗紧皱的心,也怕她真的回答。
秋沅闭了店,和周恪非肩挨着肩,一起往家里走。
身体越来越近,手垂在身侧,也摩擦在一起。
周恪非悄悄握住她。等了半天,不见她有脱开的意思,稍有些得寸进尺,手指一寸一寸,探究地缠到她指缝里去了。
十指紧扣,他眉眼低敛,藏起一点笑意。
黑色立标奔驰停在路边。
透过挡风玻璃,周芸沉默地注视。
-录音07-
许久不见,您还好吗?
这是我在旅途中买到的,来自伦敦贝克街221B的纪念品,希望您能收下。
上次来与您面谈,我注意到书架上有一整套侦探小说,或许您是推理爱好者。这是我的猜测,如果不那么准确,也请您不要介意。
是的,这个版本的装帧很难辨识。
我能认出来,也是因为我的好朋友也有着相同的兴趣。他恰巧有套一模一样的收藏。
他姓苏,也学心理学,似乎对一切都感到好奇。他认为我的身上藏有很多秘密,总想从我的嘴里凿出一点什么。
只是我从未让他如愿。
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一个细致缜密的人。
谢谢关心。这个假期于我而言,没有多少歇息的空当。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俱乐部弹琴,后来朋友计划去伦敦,也拉上了我同行。就算是度假,我也会买下一顶礼帽,在火车站弹琴赚钱。
但是我厌恶弹琴。或许换一个字眼更为准确,是憎恨。
没人知道,至少我以为如此。我那时候极致顺从,甚至缺失部分性格的模样,并不能说是与生俱来。四五岁的男孩子,总有调皮的时候,每当我不够听话,母亲都会罚我弹琴。有时候彻夜也不能休息。
这或许是一种心理机制,将钢琴与受到惩罚的体验捆绑在一起,难免产生恶感,我无法抗衡。
不好意思,说多了题外话。上回讲到哪里?间隔太久,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哦,是的,没错。
在老师办公室,我注意到秋的眼膜湿红,情绪紧绷到极致,即将涨破。好在因为我的到来有所舒缓,谢天谢地。
我的母亲从未被我顶撞过,她出离惊讶,然后很快转为愤怒。但我实在无法伪装下去,当作自己对什么都不在意。
她做错了什么?我问。
我的母亲动了动嘴唇,像是在酝酿着要说更多反驳我的话,也就意味着继续用言语伤害她。
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说,我一直在看,我只是想帮帮她,妈妈,她没做错什么。我们从商场回家,一路上聊了很多,你对妹妹成长的帮助和指导,她都没有得到过。你为什么要为难她呢?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她只能一个人这样不断试错,才知道什么是妥当的,什么是不对的。
那时的状况超出我的理解,一切都不可思议,所有人都像在惊悚故事里一样行为诡异。无辜的女孩,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要承受那么多的恶意,仅仅因为她是她自己。
就在那时我意识到,我的所作所为同样给她带来更多的更为巨大的痛苦,和成叙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分别。
她没做错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加重了语气。
或许是我说得太激烈,太急迫,我母亲仿佛被慑住了,半天没有作声。我喘着气,觉得空气像是黏成一团,那样沉闷窒息。
转眼却看到秋,她正在凝视我。我应该向您描述过她的眼睛——很美的眼睛,总是冷淡疏远的模样,这时候却带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的目光与我激动发热的脸相接触,像杯清凉的水,温柔细致地冲洗被烫伤的手。
这件事终究得到解决,但秋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道歉。
是这样的。她父亲平日里游手好闲,是定时申领社区救济的。花光了就出去打打零工,眼下正不在家。她的母亲精神状态也不稳定,没有独自出门的能力。
于是在班主任的频繁催促下,秋拨出一通电话,打给那位姓蒋的阿姨。
蒋阿姨从事社区工作,是常与人打交道的职业。我母亲自恃身份地位,并不屑与她交谈,压抑着顾及颜面,表达出愤怒和不满,都被蒋阿姨三言两语巧妙化解。
他们要秋道歉。
您听到这里,是否觉得很滑稽?做错事的明明是我才对。
我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撒谎。今后再也不会了。
我母亲被装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里面,再加上我的道歉,她没再多为难秋。
后来我才知道,在这场闹剧结束后,班主任以他的方式警告了秋。让她自觉离我远一些,再远一些,要到比普通朋友、同班同学更疏离的程度才好。
而那时的我意识到,只要我走近秋,也会给她带来伤害。
因此,我开始尝试与她保持距离。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是我和这位蒋阿姨第一次见面。
后来还有更多,也与我额头上的这道伤疤有关。
第20章 (十六)
是冬天了, 朝阳色泽浅淡,是贫弱的温黄。云在天际缀生,发乌发沉, 一场雨哽咽在里面。
周恪非要去上班, 很早就开始洗漱整理。这时候离开店的时间还远,秋沅虽被浴室的声音击醒, 神态还是困钝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 抬眼看他回到卧室。眸子雾蒙蒙, 视线中他的身影也模糊, 边缘茸茸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