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面上未施粉黛,气色并不非常好,应该也是连日劳累所致。
但是唐劲不得不承认,纵使如此,她依然很漂亮。
在林璃发布的截图里也这么说。当时林璃偷偷拍下了这条视频发给朋友,感叹女明星的颜值在这样的条件下依然能打。
而照片则是她回程的时候,与外交官留下的合影。
这三条动态的时间戳非常清晰,依次发布出来,下方评论区的负面揣测也在逐一减少。唐劲没想到盛凌薇竟然真的会亲自去到利比亚灾区,并且住在使馆那么多天。他强忍着异样的感觉,继续往下看,竟然还有路人在猜测,原来盛凌薇此前的不回应,肯定是不愿将灾情的热度引向别的话题。
连带着她之前在飞机头等舱里的影像,也被理所应当算作是在灾区多日忙碌后的短暂放松,在多数人眼中变得情有可原。
当真是一夕之间洗脱骂名,还成功贴上了低调的标签。
唐劲恨得整夜磨牙,思考接下来针对盛凌薇的计划。
第二天对蒋睦西习惯性地挂起适当的温笑:
“睦西,我想先回国一段时间,处理点事情。”
蒋睦西点点头,黑框眼镜将面容遮得有些钝然的意味,简单回了句:“哦。”
唐劲当夜挽着行李箱要走,坐上酒店接驳的小艇才发觉忘了护照在房间。好在他身上还习惯性地留了一张门卡,折返回房,在门口就听到蒋睦西的声音,压抑着好像在哭。
唐劲心中一阵柔软,那股子蛮横的想要盛凌薇替父母付出代价的冲动,忽然开始融化消解。
他发现蒋睦西对自己是那么的真心实意、一往情深。他前脚刚刚离开,她就因为过度思念而悲伤哀泣。
唐劲几乎要放下放下对父辈的顽固执念,想专心和蒋睦西共度余生。
他刷卡进门,眸中酝酿着一片含情脉脉,溢满热烈而又真切的爱意。
直到看清房中场景,立时手脚冰凉愣在原地,连行李箱的拉杆重重跌在地上都没发觉。
蒋睦西正坐在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腿上。两人被开门声所打扰,一齐往门口看过来,蒋睦西脖颈上一串红印子,男人唇上水光湿亮。
唐劲渐渐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以为的哭泣,不过是她舒适过头的呻/吟。
“蒋睦西——”他第一次不作出伪装的笑脸,腮帮绷得硬鼓鼓,咬着牙将她的名字恶狠狠推出齿关。
睦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施施然从男人腿上站起来,边拢头发边问:“你难道不是要回国了吗?”
睦西的坦然让唐劲张口结舌:“回国又不是分手。”
蒋睦西面上的迷茫浓了几分:“分手?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
杭州到上海的途中,夜幕终于全然盖满天际。高速公路绵延到视线尽头,只有稀疏几点车灯,不均匀地搅浑了夜色。
盛凌薇轻点油门,开的是叶恩弥最喜欢的座驾。底盘紧凑完整,风噪和路噪很低,无声地伏行在黑夜里。
电台正播放着杭州本地的今日新闻,亚运会备受瞩目,赛果卓然。其中一枚电竞项目的金牌由叶恩弥率队夺得,也是他以队长的身份披上国旗,站在白炽的聚光灯中心,接受所有掌声和赞誉。
眼下年轻的冠军就在她身边,身体微微弓蜷着,眼目低敛,似乎陷入了沉沉昏睡中。
车内浑亮稀疏,光源唯有外面一轮清月。她稍稍侧目,看见他的轮廓被虚糊了边缘,整个人都睡在一圈徒劳而安静的光弧里。
盛凌薇抬手关掉车载广播,心里清楚叶恩弥有多么疲惫。
不久前,新科冠军推拒掉赛后采访和其余一切活动行程,约盛凌薇在隐蔽处的车里单独碰面。叶恩弥那时眼睛晶亮,钻进车扣上门,抬手就把奖牌往她脖子上挂。
他的手顺势滑落,将她往近身一勾,偏头懒懒地笑:“给你的。”
明明表情那样轻快,他的语气却仿佛很沉很重,腰背、四肢、指关节的力气都加进这三个字里。
盛凌薇不自觉触摸了一下他的奖牌,表面金澄而又纯整,印有太阳的形纹,贴垂在心口也像朝日般烘暖,如同蕴着他身体里侧源源不断的热气。
她问:“给我干嘛。”
叶恩弥嘴角牵了牵:“不喜欢也留着吧,就当给我个面子。成不成?”
他倾身过来似乎想要亲她,薄唇最终也只是落到耳缘,指尖在她腮颊轻轻一抚,然后再往下延伸出一线酥麻,拂过耳廓之后,却是从脸侧拉下安全带,喀地一声为她扣牢。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想我了没?”
叶恩弥边说,边用余光留意她的反应,话到半途耸耸肩,打算发动汽车,“算了,你肯定说没有。”
才握住方向盘,右手猝然就懈了,他垂眸去看,怔怔地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忽然不说话了。
从盛凌薇的方向,可以看见他指间素净,唯独无名指侧面竖切了一条可怖的长疤。许是因为不久前的比赛而处于亢奋充血的状态,手背撑起很多纤长的血管,像皮肤下有深蓝枝条蜿蜒盘错。
他该是又在疼。
盛凌薇将他手腕拽下来,说:“我来吧。去哪儿?”
叶恩弥没有逞强,也没有推辞,眼睛里有淡淡的叹息,却仍然在故作轻松地笑着,和她交换了位置:“按导航走就行,辛苦我们薇薇了。”
起初驾驶席车窗开着窄隙,车速加快,风也刮得狠了,颈窝都有些凛冽的疼。
盛凌薇收敛着脖子,干燥的手指在风中发冷。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关了车窗,又搓摩两下裸露在外冻得冷白的大腿。叶恩弥注意到她的动作,以掌心覆过去,力度不轻不重,替她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