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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夜并无别事(90)

是啊,都是因为爱。

小时候盛凌薇以为爱是顶好的东西。爸爸妈妈几乎无底线地娇惯着她,她一度觉得自己要是想摸一摸天上的星星,父母也会想尽办法帮她摘下来。隔壁的沈家爷爷也宠爱她,在沈家兄弟甚至沈州同面前一贯严厉到苛刻,唯独对她从来都假以辞色。

沈恩知爱她。他体贴,温柔,对她无限纵容,几乎是予取予求。

还有男女之爱,她在叶恩弥身上第一次尝到甜头。那个骄傲到顶的,甚至不可一世的少年,沉湎于爱情的时候,竟然会变成那副样子。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迷恋,全身心地渴求着她。

他们都爱她。可是都在自作主张地决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在她的人生里打出无数个死结。她的父母隐瞒了这么多年,为了她可以追寻事业,不受家庭所负累。叶恩弥藏起所有苦衷,因为他觉得她要安逸生活,享受优渥的条件。

可能只有沈恩知明确在说,他是为了贪欲和私心。可他如此经营算计,也是出于对她的爱。

以爱为名,连怨怼也无法洒脱。

或许爱本就是如此,具有相反两面。享用了它的好,就要一并接纳它的坏。

……然而真是这样吗?

她是否真的没有选择。

盛凌薇出了门,在家宅前方的小道上慢慢地走。忽然想起高三时,她完成全部复健,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她换上叶恩弥送的牛津鞋,穿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半圈。步态轻盈,裙摆像潮水一样层层散卷。

她问:“是不是很漂亮?”

他一时看得呆住了,半晌才点头说:“是最漂亮的。”

“我以后要做模特。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走路的样子。”盛凌薇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说到此处却顿了顿,“但是……”

“但是什么?”

她忽然红了脸,手捏在一起绞了两下,没有再说话。

叶恩弥想了想,神色了然:“害臊?”

他总是将她的心思猜得这样准。盛凌薇说:“有一点吧,我看电视上那些名模,要露出好多身体在外面。”

叶恩弥漫笑出声,伸手在她下颌轻巧一捏,拇指滚热,印在冰凉的皮肤上。

他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你的身体那么漂亮。”

她面上立时更烫了,一下拍在他的手背:“叶恩弥你羞不羞啊?谁让你说出来的。”

叶恩弥半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仍是随性的样子:“本来就是,这是实话。”

转眼到第一次模拟考,她从小没受过太大重压,一时对强度和紧张的氛围感到难以承受,出人意料地拿了个较低的名次。

虽然盛长荣和热娜都没放在心上,可盛凌薇到底撇不下自尊心,很是消沉了许多天。也就是那段时间,叶恩弥忽然在一个晚上来她家拜访,非要借故拉着她出门。

他们往森林公园的最幽深处走,越走步行的小径越深狭,两边纷杂排布着黑黢黢的树影,将里侧的一弯浅水潭掩映得密不透风。

炭黑,群青,沁雪的绿,是构成一场夜晚梦寐的底色。

“我以前经常来这边散步,没遇见过人。”叶恩弥在水边干辣辣的密草里辟出一隅空缺,“你压力太大了,薇薇,放松一下。”

“怎么放松。”

他指尖在她裙子的腰链一点:“脱了。”

“……什么?”

“没人会来。今天晚上月亮这么好,也没有风。你就把自己想象成模特儿,要在很多人面前展示你的身体。”他踩断两截枯叶,在旁边背对着她坐下来,“我不看,你放心。”

她瑟缩半天,鼓起勇气把裙子腰部的侧链拉开,一口气脱下来,鞋子也甩掉了,只穿着内衣裤,光脚在月光底下来回地走。一开始心下惴然,畏手畏脚,生怕有生人闯入看见这一幕。到后来慢慢松弛,心神安宁下来,步伐也逐渐更有底气。

这是最好的夜晚,漫天都是稀碎的星星,并无人声,偶有遥远一响虫鸣。她在走,那些压在心腔的重担飞散出去,装满了水潭清远的润气。她感到奇异的轻快和松脱,低头观察自己身体招摇在风里,双腿自成韵律。

她觉得自己也像风,柔滑如丝,没有任何疤痕与暗疮,也不受拘束羁绊,随心而自由。

就像叶恩弥。

忽然想到要去看叶恩弥。他太高了,只能蜷着身体,老老实实屈膝坐着,真就信守承诺,难得这么规矩,一次都没有回头。

“叶恩弥。”盛凌薇敲他后背。哪怕是如此屈就的姿态,他依然腰脊挺直端正。

“怎么了?”叶恩弥问,却没有挪眼看她。

“你看看我。”

“薇薇……”

她佯装不悦:“怎么,我不好看?”

“没有。不是。”叶恩弥立刻否认。

“我数到三,你不看我我就要生气了。一,二……”

他猝然回头,她的身体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凛然的温香。

叶恩弥不敢出声,也不敢动,默视着她伸手到背后解开搭扣,一件内衣滑落到脚边。

他用目光膜拜她的身体,惊叹每一处轮廓的恰到好处,肌肤亦是如此洁白平整,在黑夜之中仍有淡淡净滑的光泽。

“我漂亮么?”她故意问。

“最漂亮的。”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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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凌薇搬回家里住,无论热娜状态好坏,都陪伴在病床左右。

热娜那天谈及了叶恩弥,却没有问盛凌薇的选择,后来有了交谈的力气,也只是说起自己和盛长荣相爱的过程。

那是盛凌薇第一次听妈妈讲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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