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了正神,换了个说法,“我怕是近来都不大有空。况且,青州我也才来了一年,实在是没怎么玩过,知道的地方也不多。不过,我到认识个挺可靠的人,他月中应该就有空,柳大人要是想游玩,那人定会是个好向导,我可以帮您介绍一下。您看怎样?”
石曼生打的注意是去麻烦金哥一日,顾老板那边应该是很愿意的——毕竟这可是带父母官游玩拉关系的好机会。
柳木白闻言低头看向手中茶盏,修长的手指环过杯沿,被那白瓷衬得越加细润如玉,下垂的长睫在眼底投下阴影,“石姑娘,你我之间何须这般生分。”
石曼生看到他的睫毛似乎颤了一下,声音也听着有些落寞——呃,怎么感觉自己在欺负人?明明吃了相思阎罗的可是她。
一时间,屋子里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石曼生不知道怎么开口,便索性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挺好,各自喝茶就是了,无论气氛多尴尬,反正她现在是多说多错,沉默是金。
一杯茶喝完了,石曼生马不停蹄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而柳木白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紧不慢地粘在了她的身上,虚虚实实的目光不一会儿就让石曼生整个人如坐针毡。
顶着视线,她面不改色地又喝完了第二杯。可余光见他杯中茶水丝毫未动,石曼生有些坐不住了。这人性子似乎很耐得住啊。终于,再给自己满了第三杯后,她决定说些什么。
“柳公子……”最好是直接找个由头送客。
“你以往都直接唤我木白。只有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唤我。”
呃……是吗?被一打岔,石曼生一时忘了自己要送客的初衷。
“罢了。你都不记得了。”柳木白终于端起茶盏抿了第一口,视线淡淡看着远处,“为何不问我发生过什么?”
这个……
石曼生的视线开始游移,“做人何必总是拘泥于过去呢?”问了又怎样?反正她不记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才不要问呢。
“噔——”
茶盏放在木桌上的声音,不重,但却惊得石曼生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端着的热茶泼了出来。
放下茶盏,柳木白竟然站起了身。
她有些忐忑地端着茶坐在那里看着,心里暗忖是不是惹到眼前人了。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完全出乎了石曼生的意料。
三指指天,柳木白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我柳木白对天起誓,从未负过石曼生一分一毫,如有半句虚言,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石曼生手又抖了,茶水终是溅到了手背上,惊得她忙不迭放了茶盏。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周围气氛渐渐变得似如千斤重压,压得她都快不敢喘气了。她忍不住一拍桌,突得地也站起了身。
“啪——”
你妹的!不带这么莫名其妙就发誓的!她可跟他一点儿都不熟!
然而站起来之后,对上立在原处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柳大人,石曼生好不容易憋的一口气顿时就蔫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是……太认真了,认真中带着一份难以形容的的执着?反正,这样的眼神,记忆中她从未看到过。很显然,石曼生被他惊倒了。
呃……她该说点什么?要不做点什么也成?
柳木白这么发誓,摆明着就是告诉她,他俩之前都是误会,他在表明态度,亦是在逼她也给个态度,可是她又能给什么态度?吃了相思阎罗连人都不记得的她能给个什么态度?
——事情好像更难办了啊。
厅里很安静,柳木白站在右位,石曼生坐在左位,相隔不过两尺,即远又近。对石曼生来说这距离太近了,但对于此时的柳木白来说,这个距离还有些远。
他观她不休,她避之不视,却经不住心慌意乱,左右言他。
“……这茶还不错,柳大人可要再续点?”她讪讪而笑,“要不,我再去拿点点心?”
喝茶?倒茶?拿点心?
看到她小心翼翼有些被吓傻了的模样,柳木白突然就笑了,笑得明月清悬,微风徐徐,忽然间便扫尽了所有凝滞。
“石头。”他唤她,一如既往,“今日起,你我不提从前,只问来日。”
怦怦。
怦怦。
怦怦……
胸口的声音似要穿透耳膜,一声一声和着她的呼吸。
那一刻,石曼生觉得自己要糟——柳木白这厮真真是个麻烦啊。
不提从前,只问来日?谁要和他有来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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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叶巷,金树院。
几日后,夏近秋出门回来了,却发现石曼生那儿完全变了个状态,动不动就坐在池塘边看着锦鲤发呆。以往她看鱼的时候好歹还会做点事,不是喂鱼就是嗑瓜子,再不济还会拿本闲书打发打发,可现在什么都不干,就坐在那儿傻看。一副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的模样,跟没睡醒似的。
“这是怎么了?我这才离开几天,你怎么弄得这么魂不守舍的?”
“师叔。”看到来人,石曼生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抬了几下眼皮,胡乱扯了个借口,“我没事儿。就是给江家那人治病有些累着了。”
“累着了?”夏近秋一听,急急伸出手搭了她的脉,“可是有什么不妥?”身体这事儿半点马虎不得。
石曼生也不反抗,任由师叔搭着脉。反正本来除蛊后,她的身子就会虚一点,所以她的话也作不得谎。
“嗯,是有些气虚体弱。不过无甚大碍。多睡睡,吃点好,养一养就行了。”夏近秋放心了些。